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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镜湖


(二)??  五郡主知道贝壳都是从哪里……

        抽了个空闲的一天,  朱弦借着出街买绸缎的机会顺便拐道去了城北的东厂巷子。

        朱弦叫小蝶和随侍都留在巷口,她一个人提了包袱就往巷子里头走。

        来到东厂衙门外,守门的番役拦住了她。

        “求军爷帮忙通禀,  就说祁王府的五郡主求见。”朱弦从腰间摸出一块印着烫金“朱”字的牌子给守卫看。

        谁知那番役压根就不买这块牌子的账,  干净果断地回绝了她:

        “衙署重地,请小姐离开,  督公不曾下过见客的令,恕不能通禀。”

        朱弦无语,这是她第一次遇到朱姓金牌不起作用的官衙。

        “我是来……”朱弦举起手的包袱。

        可是不等她说完,  便被那番役再度打断了话语:“请小姐速速离开,  督公有令,擅闯东厂者,杀无赦!”

        说完,还对着朱弦“唰”一声,  抽出半截腰间的佩刀。

        “……”朱弦无语,转头想到高帜本就看不起祁王府,也不是祁王府的朋友,下这种阴阳怪气的令,  不也正符合他平日里目无人的做派吗?

        既然是仇人,作何天天送腌臜东西来祁王府恶心人?朱弦的心底恶念顿起,  她双臂一扬,“啪”一声把手上的包袱狠狠一砸,  砸到那番役的面前,自己则转身朝衙门外的大街上走。

        谁知那番役却是个实在人,  眼见朱弦往自家门口丢垃圾,顿时大喝一声:“站住!”

        但见那番役手举大刀冲到朱弦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把这玩意捡起来!”番役拿刀锋对准朱弦,  指着地上的那只包袱,一字一句地警告她。

        “……”

        朱弦生气,瞪着那番役。

        可是这守门的番役很明显不怕她,日光下,正对朱弦的刀锋闪烁凌冽寒光。

        两个人对峙了不过一瞬,朱弦便败下阵来,她调转回去,捡起地上的包袱,低下头默默地离开。

        番役收刀,最后给朱弦送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后,又重新回到了东厂大门口守着。

        朱弦气堵,头也不回地提着包袱一路往巷外走,她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这包袱扔了。

        正准备把手上的东西放进路边一个大水坑里的时候,朱弦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今日朱弦出门来还礼物,就是想让高帜知道,自己拒绝的态度。眼下人没有见到,背着他偷偷摸摸地丢,高帜本人也不能知道,还白瞎了这么多漂亮的稀罕玩意。

        无法让媪倌儿明白朱弦的态度,背地里做什么都是朱弦一人的发泄与自我安慰,这对解决问题,没有意义。

        这样想着,朱弦便收回了把这一包袱贝壳扔掉的想法,贝壳无罪,挺漂亮的,完全可以把它们送给每天傍晚走街串巷卖糖人儿那阿公的小孙儿玩。

        朱弦走到东厂巷子的巷口,回到祁王府的马车后,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车马才走出东厂巷子不远,迎面也走过来一队人马,为首的先锋官高举写着“回避”的牌。朱弦知道这是遇上朝官了,便让车夫把马车引到路边让对方先行。

        待对方都安全通过了,赶马车的崔老才高举手的马鞭,狠狠打出一个响鞭,口一声高呼“驾——!”,赶着马儿朝街道的尽头跑去……

        ……

        高帜坐在马车里,挑开窗帘问窗边的随侍:“刚才停路边那个是祁王府的马车吗?”

        颜龙飞弯腰颔首,回答高帜:“是的,督公,正是祁王府的马车。”

        高帜听了,点点头,应了一声“好的”,便放下手的窗帘,不再说话。

        不多时,高帜领自己的随从来到了东厂衙门的大门口,高帜下车,走到门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今天,有人来找本官么?”高帜问守门的那名番役。

        番役正朝高帜行礼,听见上司问自己的话,便赶紧回答道:“回督公的话,不久前是有一个自称是五郡主的女人来东厂找您。”

        高帜听见番役的回答,嘴角轻扬,露一抹奇怪的笑。

        “那——你放五郡主进去了么?”高帜问。

        番役赶紧摇头:“没有!小的叫她赶快离开。”

        “……”高帜没有说话。

        番役把话说完了,没有接收到上司下达的指令,便有些奇怪,抬起头来看高帜的脸——

        见那高帜只站在原地,低着头,面色晦暗不明。番役心一个咯噔,暗道不好,莫非自己撵错了客?

        番役心虚,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督公……我……我……”

        却见高帜弯腰,一把扶起地上的番役。

        “你做得对,按规矩办事,完全没有问题。”高帜的语气很平和,嘴角依旧挂一抹浅浅的笑,丝毫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

        高帜扶起地上的番役后,更不再纠缠访客不访客的事,只将袍袖一甩,转身走进衙署的大门,没入影壁之后……

        ……

        今天的早朝依旧有些吵,高帜一走进公事房就躺进案桌后的太师椅,闭着眼,拿手不停按压眉心……

        高帜被人弹劾了。

        虽说高帜自当上东厂督公以后,就一直在遭人弹劾,但是,这一次大规模的弹劾,却是由三殿下朱耀廷发起的。

        朱耀廷在朝的影响力日趋强大,再加上朱耀廷查出来,此次武举考试有东厂安插进去的假考生。

        抓住了高帜的把柄,朱耀廷怎肯善罢甘休?哪怕正在过年,朱耀廷也纠集了部逾二十名武官员,对高帜发起了疾风骤雨式的弹劾。

        颜龙飞从旁看着,禁不住心疼起自己的顶头上司来。督公为陛下做了那么多,大过年的,还遇上这种糟心事,你说他究竟图个啥呢……

        心里这样想着,颜龙飞上前一步就要安慰高帜,还不等他开口,高帜似乎额头上长了眼睛,猜出来颜龙飞的企图,先颜龙飞一步朝他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龙飞先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颜龙飞见状,原本就要伸出去的腿又缩了回来,他朝高帜一拱手,嘱咐了一句:“督公放宽心。”说完,便躬身退了出去……

        颜龙飞体贴地帮高帜关好了门,公事房里静悄悄的。

        高帜起身,抬起双拳,缓缓,又用力地按上身前的案桌边沿——

        眼窝有一点涩。

        高帜从来都是在嘲笑与攻击之下一路这样走过来的,他不怕被人嘲笑,更不怕人弹劾。高帜自认为行得正坐得端,他所做的每一桩、每一件,无一不是站在皇帝朱校桓的立场来考虑的。

        他相信,这些,陛下都能够感觉得到。

        弹劾,无论发起者是谁,于高帜而言,无非不过前进路上吹过的一阵乱风而已。但真正让高帜感受到心被挖走时那种空落落感觉的,还是方才与自己擦“车”而过的朱弦。

        高帜很幸运守门的番役恪守纪律,拒绝了朱弦的求见,这样还能给他留下最后一点颜面。

        一直以来,只要朱弦动一根手指,他就知道她要什么。十五年了,高帜怎能不明白,今日朱弦纡尊降贵来东厂衙署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高帜轻轻叹出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拨弄两只油光水滑的玉核桃。

        这对儿核桃陪了高帜十五年,与他认识朱弦以来的时间,一样长——

        高帜已经不记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朱弦就开始变得讨厌起他来。

        要知道曾经的朱弦,可是一口一个“帜哥哥”地叫着长大的。

        高帜十岁入宫,入宫第一年,被分在御膳房做一个砍柴烧火的小伙者。因为一场机缘巧合的意外,高帜替当时还是世子爷的朱耀捉到一只勇猛非凡的蚱蜢,深得了朱耀的心。

        一来二去以后,朱耀便求着朱校桓的祖母,当时的太皇太后做主,把高帜送给了朱耀当伴学。

        也就是在高帜跟着朱耀的第二年上巳节,宫举办宫宴的时候,高帜见到了彼时仅五岁的小朱弦。

        小小的人儿穿着福字小衫,头顶梳两只油光水滑的鬏,镶金丝线的红色发带打出一对儿精巧的蝴蝶结,在清风的抚弄下迎风飞舞。

        稍嫌笨拙的小身体正靠在花坛的边儿上,胖乎乎的小手努力不懈地在身前忙碌着什么。

        年少的高帜刚跟在世子爷朱耀身边不久,正是需要挣表现的时候。心细的高帜很快就发现了不妥……

        他疾步奔到小人儿的身旁,果然亲眼目睹了一起严重的“犯罪现场”——

        上巳节后不久,宫里就要举办一年一度的牡丹节。彼时太皇帝还在,太皇太后专爱牡丹,太皇帝便在每年的五月,为太皇太后举办牡丹节。

        对这个牡丹节,宫里宫外,乃至整个京城都十分的重视。毕竟这是一次难得地可以讨好太皇太后的机会,这对十分孝敬母亲的太皇帝而言,能讨得太皇太后的欢心,便意味着讨得了太皇帝的欢心。

        世子爷朱耀也不例外,这一年,朱耀早早就朝宫里送去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株“姚黄”。

        这株姚黄已经结苞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开花。朱耀提前于牡丹节之前就把花送进宫,为的就是能让皇祖母在姚黄盛开的第一时间,能睹得这株姚黄的绝代风姿。

        谁知道花才送进宫没几天,就遇上了这种未成年的“摧花辣手”!

        眼看着黄澄澄,半开不开,像大大圆灯笼似的花骨朵在一只小胖手底下挣扎,高帜浑身的汗毛瞬间悚立。

        “呔——!”高帜大喝一声,把那小人儿给吓了一个哆嗦。

        “你干什么!”高帜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把这面相陌生的小人儿推开。

        姚黄终于从“辣手”底下解放了出来,但,这朵牡丹已经被折断了花茎,软趴趴地垂下了它原本高贵的头。

        看着眼前的姚黄,高帜的心在滴血。

        他知道朱耀要伤心了,或许还会追究责任。虽然并不一定会怪到高帜的头上,但是初次被贵人赏识的高帜,真的很难接受有关朱耀的一切,在自己的面前被办砸。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知道私自采摘御花园的花,是要被杀头的吗?”高帜转身,朝小人儿大吼。

        小孩被吓坏了,脸儿一皱,张开小嘴大哭起来。

        哭声响彻云霄,高帜被吵的脑仁儿都疼起来——

        小孩真是一个让人抓狂的存在。

        很快,高帜就得到了这个“摧花辣手小混球”的全部信息。高帜知道了小孩的所有大名、小名、爵位、年龄,父母是谁,家有无兄弟姐妹……

        朱弦是太皇太后的曾孙女,深受曾祖母的宠爱,哪怕摘了太皇太后最爱的姚黄,太皇太后依然舍不得说她一句不是。

        伤心到极致的太皇太后只能重重罚了看护五郡主的宫人,还罢免了一名内侍的职位。

        高帜没有受到任何处罚,但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高帜与同样只有十一岁的朱耀,依然记恨上了五岁的朱弦,并把她看成了眼钉,肉刺。

        五岁的朱弦很皮,还手快。一举一动跟朱耀的飞镖师父一样出其不意,还迅捷如风。

        就在接下来的宫宴上,吃饱了饭没事做的朱弦就“闲逛”到正恭恭敬敬陪着朱校桓说话的朱耀身边,突然发作,抢走了朱耀兜里的一只贝壳。

        多次“作恶”的朱弦凭借老手段“嚎啕大哭”,取得了这只贝壳的所有权。

        朱耀与高帜恨得牙痒痒,却也不能拿朱弦怎么样。

        于是在宴会过后,想不过去的两个人便找个机会把幼小的朱弦堵在了花墙下。

        高帜从悬挂朱弦胸口的荷包里,替朱耀夺回了那只原本就属于他的贝壳。

        朱耀拿着失而复得的贝壳,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眼看朱弦就要开哭,高帜便抢在朱弦发动之前弯腰把她亲切地抱起。

        “五郡主知道贝壳都是从哪里来的么?”高帜和蔼可亲地对朱弦抛出了一个疑问。

        朱弦被问到了,注意力被带去了一边,哭声就直接堵在了喉咙口。

        朱弦任由高帜抱起自己,她望着高帜的脸,茫然地摇头。

        “那么,就由帜哥哥来告诉你吧!”高帜轻笑着,凑近了朱弦的耳边:

        “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就在花园那边的池子旁……”

        高帜嘴上一边说着,还抽出一只手,指向花墙的另一边——

        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湖。

        叫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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