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
褚翎带着荔枝回到妖界之后，便立即见了妖主和妖后。
他们起初还觉得褚翎让一条玄翼赤蛇盘在手腕上将人带回来十分新奇怪异，但从他口中得知江鱼的存在以及他们在密境里经历的事情之后，注意力当即便被转移开，同他商议魔界大军妄图进军修仙界一事。
荔枝僵着身子盘在褚翎手腕上，尾巴在他手背上点点点，又觉得落不到实处十分不安心，往旁边一绕便卷住了他的小指。
这两只妖的气息也太危险了嘶嘶嘶！
可看褚翎对他们的熟稔态度和恭敬程度，她便猜知这两只妖或许就是他的父皇母后，想来不会轻易对她出手。
只是这种天性的畏惧还是有些难以克服，荔枝脑袋往上爬了爬，将他的小臂紧紧地绕住了。
褚翎察觉到她的动作，那只手臂僵了一瞬，随即便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袖子，将她严严实实遮在里面。
之后他们说了些什么荔枝没注意，什么魔军伺机而动，妖界不应当置身事外之类的，她对这些不感兴趣，爬在褚翎手臂上，蛇信子微吐，就觉得这只臭鸟身上的气味，好像也没有那么难闻。
她探着分叉的蛇信子在上面扫了扫，感觉到他手臂好像忽然收紧了。
下一秒她脑袋在的地方就被他按住了。
荔枝：“……！”
不动就不动嘶，小气鬼！
同妖主妖后达成一致之后，褚翎便带着荔枝离开了。
尚未到他自己的寝殿，他便拂开袖子对荔枝道：“下来。”
荔枝身形一变，显了人形站在他面前，不满道：“你不要老是按我的脑袋嘶嘶。”
褚翎本来还想和她讲道理，看她倒打一耙气得不想说话，看了一眼她身上还穿着自己的衣服，到时候别人看见了难免多生是非。
他没理她，径自往前走。
荔枝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这只臭鸟，脾气又坏，有话也不说，还总对她甩脸色。
褚翎把人领到自己寝殿时才回头看她一眼，想也知道她不可能同意自己待着，且他们鹰族生性凶猛，像荔枝这样的玄翼赤蛇，只要靠近他们的领地，便极有可能被不知情的妖族弟子当做猎物进而玩弄猎杀。
就她这样的，空有千年修为，要脑子没脑子，要胆子也没胆子，放她一个人在外面，若是出了什么事，届时他不好交代。
他命人去寻了一些女子的衣裳，荔枝听见他的话当即雀跃起来。
褚翎只当没看见她眼角眉梢的笑意，背着身便进屋了。
魔军陈列在同修仙界交壤的边境处蓄势待发，倘若他们出手不能将倪禾一众人阻拦下来，只怕三界维持了近千年的和谐局面就此打破。
魔族一旦突破修仙界的桎梏，届时魔域弥漫的魔气往外扩散，人间生灵涂炭，妖界不可能安然无恙不受牵连，这样的后果不堪设想。
墨寒辰他们，也不知道何时才回来。
再晚一些，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
段允怀尽全力回到天剑宗，夏木得知消息之后，便在山门前候着了。
段允怀甫一落地，见他已经回来，苏璃月和申皋应当也在天剑宗了，他松了一口气，想起路上的所见所闻，便道：“如今药师谷是什么情况，为何掌门他们会做出这样的决断？”
夏木勾着他的肩，撇嘴道：“不知大师兄是否记得那一次我同江鱼下山除魔那件事？”
“嗯，怎么，还和那么久的事有联系？”
夏木冷笑了一声，“乌陌镇里那个白野，我本以为他是因与镇子里的人有旧怨，才在那里为祸百姓，我还道他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掩过天剑宗的耳目，居然将他在那里的消息藏了百来年。原来到头来，竟然是方闻佑在后面帮他兜底。”
“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段允怀皱眉，方闻佑同魔勾结，如今被众人戳破，那他便是明晃晃在打天剑宗的脸，可他即便与天剑宗再不合，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站在天剑宗的对立面。
夏木笑了一声，甩了甩脑后的马尾，“那时候我和江鱼还是草率了，只顾及了那些被他动了手脚的人，却是忘了将方圆百里再检查一遍——方闻佑居然在白野的掩护之下，在乌陌镇设阵，盗取天剑宗灵力用以种灵植灵草，你也知道药师谷如今成了个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灵力稀缺至极，他们早就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来了。”
可即便如此，以方闻佑的能力，根本没可能逃过两大掌门的抓捕，再者，他同魔勾结在乌陌镇种灵植灵草，这件事怎么看也不至于上升到全修仙界矛戈相向的地步……
他思索得太过明显，夏木笑了一声，抬手拍他的肩，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如此，只需将他抓了杀鸡儆猴便可，可他做的，远不止这些。”
“还有什么？”他顺着他的话问。
“他在修仙界招募暗军，以药物操控，将他们练成了一支死士，”夏木嫌弃地皱了眉，神色略有些凝重，“一月前，掌门收到袁双的灵蝶，告知那些死士的存在，几乎是同一时间，天剑宗还在外游历的弟子，便有人的命灯熄灭，长老紧急下山，甫一抓住罪魁祸首，就被他们自尽了。”
“死士？”
夏木嗤笑了一声，眉眼张扬不羁，是一幅厌恶极了那些龌龊勾当的模样，“是，他不知道在哪里修了这么邪门的禁术，练出这种东西，那些人被操控以后便没有自己的意识，问话也问不出。”
“方闻佑如今恶行败露，在事情恶化之前，居然掩藏了气息躲了起来，可他太过危险，掌门他们下的追杀令或许会打草惊蛇，但至少能使更多不知情的弟子免于一死。”
段允怀眉心皱得愈发厉害，“所以修仙界各宗，尽数将矛头转向了方闻佑，那魔族边境……”
夏木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低声道：“我也担心这件事，如今修仙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自顾尚且不暇，即便边境还有清岚宗长老镇守，可魔界未必不会抓住机会反扑……据我所知，墨寒辰和江鱼，尚未从密境里出来。”
段允怀敛眸，略颔首又道：“有师父的消息了么？”
沈之行这些年一直在山下，反正他是说在查魔族一事，也不知道他都了解些什么，他的交际广泛消息灵通，未必不能先他们一步推知事情下一步的进展。
提到沈之行，夏木便笑了，他晃了晃马尾无奈道：“前段时间回来了一次，被掌门带过去‘兴师问罪’了，也不知道他干了些什么，掌门那脸色，可真是比笑面虎还笑面虎，啧啧。”
段允怀也弯了唇角，“他同你们说了些什么？”
夏木想了想，“也没什么大事，只说若是墨寒辰他们回来，想办法联系到他们，他给了我这个东西，说是让我们代为转交。”
他抬手从锁灵囊里掏出一块灰扑扑没什么特点的石头递到段允怀面前。
段允怀接过那块石头，指尖轻微摩挲片刻，低笑了一声：“居然是瞬移石。”
“嗯？你见过？”
“这种东西少有，若是有人捏碎这块石头，受召者便会立时出现在那人面前——想来有些事情是他必须同小师弟他们当面说的。”
“哦，”夏木顿了顿，看着那块石头，双眸微眯笑道：“下回我也问他老人家要一块。”
段允怀好笑道：“你想要，他未必给。走了，先回去。”
“嗯。”
-
路松时将谷灵希送回清岚宗，不消片刻便离开了。
他们在路上听了一些流言，谷灵希一路上脸色十分难看，周身冷气遮也遮不住。
她踏进袁双的院子。
后者看见她回来了，不由得挑眉道：“这么快，此行可还顺利？”
谷灵希抿唇垂了眼，躬身行礼道：“弟子有负师父嘱托，还请师父责罚。”
“没找到么？”袁双神色没什么变化，看着她的模样，心下叹了口气。
谷灵希将他们在秘境的遭遇尽数同她说了，包括墨寒辰和江鱼如何不计前嫌带着他们五宗脱险，还有他们遭遇幽冥蝶后忽然出现的那道女声。
袁双顿了顿，指尖磕在石桌上，“想来是他们的造化，不过你们能得遇前辈的青睐，此行便不算亏，至于原来对你说的话，不过是希望你能做到最好，达不到也没什么妨害。”
谷灵希长睫颤了颤，没回应她的这些话。
袁双闭着眼靠回躺椅，回味了一番她方才谈到江鱼和墨寒辰时的语气，淡淡道：“你好像，对江鱼他们很感激？”
谷灵希一愣，垂着眼睫规规矩矩道：“救命之恩，自是感激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袁双瞥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
谷灵希抿着唇不说话，气氛就此僵硬下来。
袁双看着她这个大弟子，心情一时十分复杂。
还指望她日后无念琴修炼至登峰造极的地步好继承她的衣钵，可她如今这副模样，显然琴心已经生出动摇了——
无念琴，顾名思义，便是要求术者断情绝爱，斩断对这世间所有的羁绊和眷恋，从此无欲无求，道心纯粹。
她从前将她带回来，不过是见她可怜心生怜爱，又见她天生奇骨天赋极佳，加之她为人冷淡又总是刻意地保持和人的距离，是以便觉得无念琴是最适合她的法器。
以前看来，也确实如此。
变故就发生在她回去处理心结的那一年。
她回去乌陌镇一趟，回来便变得生动了许多，或许她自己未曾注意，可她作为一个师父，从将她带回来便一直看着她长大，她看得比谁都真切。
她看似冷漠不近人情，又比谁都生动鲜活。
她所有的情绪变动，都明明白白地袒露在脸上，就连此刻也一样。
她知道自己生情，于是唯恐被她发现，可又犟着嘴不妥协，临到最后，又不怕受责罚了。
袁双靠在躺椅上淡淡道：“你想问什么？”
谷灵希松了口气，抬眼看着她道：“弟子在山下听闻方闻佑一事，他……”
“嗯，如你所言，乌陌镇百年惨案，有他的一笔。”
谷灵希落在身侧的指尖收紧，眼前闪过当初在乌陌镇白野洞穴里蜂拥着朝他们围过来的腐尸里那两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闭了闭眼，嗓音滞涩道：“师父，弟子请求下山搜捕方闻佑……”
“胡闹，”她睁眼打断了她的话，“各宗派出这么多人手，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可如今魔族大军压境，你是愿意为了一己私仇弃修仙界和人间不顾，还是愿意以己之力护佑苍生，避免你当年的事情再发生在和你一样的孩子身上？”
谷灵希眸光狠狠一颤。
她咬着牙狼狈垂眸。
她和他们，到底要走到这个地步了么？
他们从来殊途，如今还要拔剑相向。
袁双看着她这副情绪不加掩饰的模样好气又好笑，她收回视线淡声道：“我只说了魔界大军。”
她顿了顿，不管她听没听懂，指尖在扶手上轻点，“在宗内休息几日便前往魔界边境，我会告知那边的长老这件事。”
谷灵希抿唇，躬身应是。
得了袁双的允准，她便转身往院子外走，尚未踏出门，便听得袁双似轻叹又带笑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把你定为掌门继承人的，从来不是我，只要我还有能力拦得住那些老东西，你做什么都行。道心是你自己琢磨的东西，自己看着办吧。”
谷灵希脚步一顿，咬着牙红了眼眶，又不想被她看见，仓促转身行了一礼，匆匆道了句“弟子知晓了”便落荒而逃。
-
褚翎带了一队人马出现在魔域的边境，他指尖一动，空中便飞出他们鹰族的信物图腾。
薄唇微动，那道图腾上随着他唇瓣动作依次亮起光芒，随即他双手结印，那道图腾便在空中一转，朝着魔域大军总帐的方向飞去了。
他们在修仙界众人察觉不到的地方徘徊了一段时间，便见倪禾和常昀带了几名魔侍朝他们过来。
荔枝立于褚翎身边，看着倪禾靠近，血眸不善地眯了一下。
倪禾扭着腰肢缓缓靠近，瞥了一眼荔枝的所在，轻笑了一声，媚笑着对褚翎道：“倒是不知道，妖界少主，居然喜欢这么一个调调的。”
褚翎这么多年隐藏在魔界，早知道倪禾是一个什么性子，想起她那一回不要命地去挑拨离间，他淡漠地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开口道：“这便不劳你费心了，今日找你们前来，不过是有些话必须要说。”
“嗯？”倪禾眨着眼笑道：“你们妖界，不是从来不管这些俗世之务的么，怎么破天荒地要出面当这个和事佬？”
褚翎：“非是和事佬，妖界不站任何一边，只是若魔界要出手，妖界不可能坐视不管。”
“所以呢，”倪禾觑了他一眼，“你此番前来，是为了下战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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