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墨寒辰在那偷学了一个时辰，江鱼就站在远处阴暗里看了一个时辰。
甚至有些枯燥。
可墨寒辰目不转睛，神色认真。
之后他便抬步走向后山，江鱼敛了气息隐匿身形跟在他后面。
还是昨天那条路，但百丈的高度，江鱼能飞上去，墨寒辰未必可以。
他是徒步上去的。
江鱼在他身后吃了一惊，百丈高算不得通天的高度，但上去的小径极为崎岖陡折，最艰难处甚至无从下脚。
可墨寒辰就那样上去了，一刻钟不到，上去后也不带气喘的，除了他的唇色似乎比早晨时又白了些，几乎看不出他的勉强。
看来这也是他可以给自己增加的一项训练，而且颇有成效。
她落地之前扫了一眼他来时的路，心间一涩，莫名觉得他来此处，非是要给自己增添难度，他所求的，或许只是求而不得的一份清净。
陈放一干人对他穷追猛打，也清楚他的实力水平，想必确定墨寒辰不可能攀上这样的险处，于是放松警惕给他留下了喘息的余地。
江鱼找了一处树荫，小心翼翼靠坐下来，想看他今日会练得如何。
只见他取下腰间佩剑，两腿分立，手腕一转便执剑挥出一道剑气。
他今日的状态，又比昨日差上不少。
灵力的流转更加凝滞，甚至在心脉处阻滞不通，就像被水库拦截的江水，一旦开闸便有泄洪之势。
他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抿紧了唇，眉梢染上霜意，却执意要将今日所学的招式练一遍。
江鱼眉心发皱，又碍于自己不便出面，便在一旁看着他练剑。
剑气横生，灵力紊乱在体内流窜，不多时，他额头便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只是他还未放弃，抬手还待继续挥剑，灵力转动而剑招尚未出手，他却突然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来。
鲜血染上雪白的剑身和绣有青竹流云的白衫，晕染开一朵盛放的血花。
他再也支撑不住，仰面朝天直挺挺地倒下去。
江鱼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便见他灵力冲撞了心脉导致吐血昏倒，她一急，顾不上隐身，直接飞身上前接住了他。
她缓缓地朝他体内注入灵力，顺着他的经脉游走，这才发现他体内的灵力有多狂躁。
灵力四下溃散，根本不按修炼的方式游走，甚至郁结于心胸，横冲直撞。
怪不得他今日早晨脸色那样苍白，这种情况，保住命都是一件幸事！
这臭小子都这样了还要练功，未免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了。
在原主看来，这个小师弟死了便是死了，眼前还能得一片清净，可江鱼不是原主，她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何况这个小师弟待她虽不冷不热但并不让人讨厌。
江鱼垂眸看了他一眼，他脸色苍白，唇角带血，两相对比下，视觉冲突尤为强烈，加之他又是这样一副好面貌，一颗心顿时软下来。
她召出赤云剑，眨眼间便架着人带着他回了竹间小院。
面对面抬手相触，江鱼运转灵力输入墨寒辰的体内，引导他体内暴躁的灵力有条不紊地游走在他身体里。
只是他心胸有一处的灵力纠缠不休，凝成了一个巨大的结节，内里仿佛可见隐隐约约的黑色郁气，江鱼探了片刻，才猝然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他居然这么早就有了入魔的征兆！
原书中说到过，墨寒辰天资极佳，本就是块修炼的好材料，只是在恶毒女配手下，修为才无寸进。
她以为墨寒辰不涨修为，只是因为没有好的功法，却没成想，他居然这般早就有了心魔。
这可真是不太妙了。
江鱼不敢大意，不论如何都不能任其发展下去，不论是为了墨寒辰，还是为了她自己。
她引导灵力在这个巨大结节周围流转，耐心地找解决办法。
灵力纠结成团，根本不能用暴力手段直接打散收拢，否则会危机墨寒辰的性命，她只好将自身的灵力分成数股，一层层将其缓缓包裹蚕食，化为可控的灵力之后，再转而继续化解结节。
……
墨寒辰浑浑噩噩，吐出那口鲜血后便意识模糊，恍惚间看见一道人影靠近，还想再挣扎片刻，却昏死过去。
意识飘荡之间，他感觉有一股温暖的力量传入他的四肢百骸，冲洗着他疲惫不堪的身躯。
但又觉得疑惑，天剑宗，哪里会有人帮他疏通体内紊乱的灵气呢。
多的是冷眼旁观亦或弃他如敝履的人。
真是笑话。
……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鱼收手，吐出一口浊气，才睁开双眼。
她扫了墨寒辰的房间一眼。
布局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而已。
和她的房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连基本的丹药都没有。
江鱼叹了口气，放平了他的身子，便踏步出去，准备给他拿一些药。
夜空晴朗，星子闪烁在弦月旁，熠熠光辉倾洒而下。
已经是晚上了，居然过了这么久。
江鱼回自己房间翻了几个瓷瓶出来。
回到墨寒辰床边给他喂下后，江鱼看着这便宜小师弟的脸陷入沉思。
方才她替他疏通经脉引导灵力，但心结那处却未能全部化解。
这到底是墨寒辰自己的心结，还隐隐有心魔丛生的先兆。她能做的，不过是将外周纠缠的灵力化解，最为关键的还是墨寒辰自己。
看来给他功法一事不能再拖了。
或许她当初欠下的150点好感值加剧了他生出心魔的速度也未可知。
江鱼在他身边设下一道禁制，若是墨寒辰醒来下床，禁制被触动，她能有所觉。
谁知道这不要命的小师弟，醒来会不会接着修炼。
之前那些破功法，再练下去，白瞎她浪费一天的时间给他疏通经脉。
他根本就已经魔怔了，之前那样严重的情况，他居然还雷打不动地去了后山。
江鱼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回房间，准备睡上一觉。
……
第二日，尚未到江鱼平时起床的时间，她便被设下的禁制唤醒了。
是墨寒辰起床了。
江鱼迷迷瞪瞪踩着鞋子，披上外衣后，揉揉眼睛便走出房门。
刚行至墨寒辰房间门口，便见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个昨日江鱼拿过来的药瓶。
恰好此时他抬眸望向门口，两人视线相撞，江鱼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她不动声色瞄了一眼自己的装束。
长发未束垂直腰侧，外衣随便穿了一下还没捋平整，一只脚脚后跟踩在鞋子外面。
可谓是十分随便了。
她秉持着“我不尴尬，尴尬就追不上我”的原则，轻咳了一声，自然踏进他房间里，语气平淡道：“你醒了。”
好像是句废话，人都坐在眼前了。
但江鱼不在意，拉了张凳子放在他床前，轻轻翘着二郎腿，鞋底晃了两下，悠悠道：“这两日不能再练剑，你先将体内的灵力平复下来，过两日我教给你新的功法。”
墨寒辰不做声，眸色微沉，抓住药瓶的指不经意用力，指节泛白。
她是要干什么，觉得他还不够惨，还要再迫害他一次么。
可这个药又是怎么回事？
不是他不愿意把她往好的方向想，而是从前江鱼的所作所为足够令人失望。
他初来时，江鱼便十足地讨厌他。
寒冬里让他在风雪中扎马步，美其名曰可以增强体魄锻炼意志，那时候他尚且不会用灵力护体，冻得脸色发青，关节僵硬。
从前还是乞儿的时候，他从狗嘴里抢过包子，为此被那条疯狗追了三条街。江鱼不知从何得知他怕狗的消息，从山下贩夫走卒手中买回一条恶狗，断了狗头悬在他门前，吓得他三天不敢出门。
她要他捉河里卯时游过山泉指定位置的鱼虾，一刻钟必须回来。他那时才刚入门，哪里能完得成这种任务，又被她丢在水里泡了一天，持续三天发高热无人问津，险些丢了性命。
陈放一行人更是有恃无恐，借着切磋的名义把他抓上比试台，轻易打倒他后，将脚踩上他的脸，笑着威胁他远离江鱼。
如此种种，只多不少。
她现在的这般作态，又算什么呢？
墨寒辰心绪翻滚，指尖发白，神情越发冷峻，眼尾的小痣仿佛带上了情绪，艳得妖异，摄人心魄。
江鱼也觉得这样突然，给他带来的冲击不会小，即便有合理的解释，也是不会打消他所有的疑虑。
那又怎么样，总不能真的让他走火入魔。
给他机会有朝一日取了她的狗命么。
那是不可能的。
江鱼语气不屑道：“真让你折在我的手里，师父那里不好交代。”
闻言，墨寒辰几乎没忍住在心里嗤出一声冷笑。
简直可笑。
若是没记错，上一次她给他功法时，也是一样的说辞，甚至连一字都不曾变。
而也是上一次，她骗了他。
江鱼那话刚说完，团团悲伤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墨寒辰好感值－50，当前好感值-496，你、要继续加油！”
江鱼一愣，傻傻地看着她面前默不作声却在心里嫌弃她的人。
这是做什么？
还不让人做好事了？
这多离谱！
江鱼实在忍不住，轻蹙眉道：“你不必担心我会害你，若是我有心，你昨日便没命了。你以为我忙了一天，是为了什么？”
她不是圣母，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事她做不来，凭什么为别人好还要藏着掖着受人猜忌？
江鱼有些气急败坏，却还是绷住了脸冷冷道：“爱信不信，愿意拿命玩你便试试，若是出了差错，别指望我救你。”
她说完便起身，看似冷漠实则气呼呼地离开了，留下墨寒辰一脸错愕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江鱼正在气头上，她可以理解墨寒辰生性谨慎防备，但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原主丢下的烂摊子应该由她来收拾，但她又不是闷大头，凭什么要她受委屈。
她也是有小脾气的！
他这样反复无常，她什么时候能将好感值降到－300？
三个月的期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按照这修仙界入定修炼动辄十天半个月来看，根本不够她发挥。
所以后面两天她也没出门，整日待在房间里，不与那糟心的小师弟碰面。
看着就上火，他再好看也不行！
他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她不伺候了！
……
真香定律总是让人猝不及防，两天刚过，江鱼便忍耐不住踏出房门，假装出来晒太阳。
她鬼鬼祟祟地走到院子里，找了个好角度以便偷窥小师弟的房间。
不料正主从她身后的竹林里出来，嗓音清冷唤她：“师姐。”
江鱼浑身一个哆嗦，还未转身，用余光瞄他一眼，冷漠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清修。”
江鱼神色一凝，正要开口训斥，便听他道：“只是疏导灵力，并未练剑。”
她心情莫名便带了一些她没察觉的小雀跃，看来这小师弟也不是顽固执拗不听劝的人，她的狗命想来还有得救！
她转过身正视他，抬起右手按在墨寒辰的肩上。
手下的身躯忽然僵硬，江鱼也不管他自不自在，直接将灵力导入他体内，查看他体内灵力的运转情况。
还不错，比前两天好上太多。
她只粗粗走了一圈外围，刻意绕过他心结所在之处，毕竟这东西不可为外人道，谁都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生了心魔。
墨寒辰在她触上他的一刻，身体便下意识绷紧到了极致。
在她输入灵力之时，身体本能就要抗拒，可几乎是一瞬之后，他感受到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温暖气息流转在自己的经脉中，他便彻底放弃了抵抗。
居然，真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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