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江鱼脸色不自觉便微微冷了下来，正待要“口出恶言”教训一下她这初出茅庐的小师弟，便听他又道：“师姐不是问我你好不好看吗？”
一口刚要出口的教训堪堪卡在喉间又被她匆匆忙忙咽了下去，这小师弟居然还敢开她的玩笑了！
江鱼面无表情：“我是说里面。”
墨寒辰随口道：“不知道，没看见。”
江鱼不满道：“那你进去干什么了？”
“把人打晕了蒙在被子里了，师姐我们一会儿再进去吧，里面味道不太好，我刚刚开窗了。”
江鱼：“……”
说实话，他们还有任务在身，这么草率真的可以吗？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江鱼也没有必须立刻进去的理由，那房间里酒肉臭不知道闷了多少天，再加上听说那啥也有气味，混杂在一起估计能要命了，反正人跑不了，两人便不急于一时。
左右闲来无事，江鱼便将视线落在墨寒辰身上，他凝眸望着她，也不知道看个什么劲。
她都那样对他了，他怎么还是这么一副模样，这孩子该不会是在幻境里吓傻了吧。
想到这里，江鱼便问他：“你在幻阵中遇见什么了？”
他抿着唇许久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复杂，仿佛夹杂了很多的情绪，定定望了她好半响，耳尖脸颊居然隐隐染上了浅浅的绯色。
这副模样可更稀奇了，江鱼绷不住脸好笑道：“怎么还脸红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墨寒辰终于错开视线，哑着嗓子道：“没什么。”
不说就不说，各人有各人的秘密，她不是也没告诉他么。
没再逗他，江鱼收回视线，“好了，该进去了。”
“嗯。”
江鱼踏进屋子，才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床上被窝下鼓起两坨人形模样，只堪堪漏了个天灵盖在外面，屋子里就算开窗散了这么久，还是有一股混杂难言的味道，衣服鞋袜洒了一地，落脚处都找不到。
江鱼用灵力将那些衣物往旁边一推，清出一条路来，走近床边，用灵力分别罩住两人。
又往常德庆身上打出另一道更强的灵力，只见一团浅淡的黑色雾气从他额心钻出，江鱼手指微动，灵力便缓缓收拢将那团魔气捕获在内。
明明在外面那个小村子里，王二狗就算被梦厄下过手，她也没在他体内发现魔气，可这常德庆体内，怎么会留这么一道气息？
江鱼皱了眉，思索片刻还是召出赤云剑，赤云剑悬在空中，按照她的心意猛地往前一送，将那道魔气控制在赤云剑附近。
她又从锁灵囊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石盘，上面画满了了符咒，中间有一根指针，江鱼用赤云剑引导那道魔气注入圆盘中，便见圆盘上的指针霎时剧烈转动起来，摇摇摆摆一直未曾停下。
这是沈之行给她的寻踪盘，只要将所寻之人的气息输进去，便能自行判定位置，指定方向。
可现在怎么是这么一副模样？
又或者说，梦厄身上的魔气遍布在城中各处，反而遮掩了他自己的位置。
若是后者，那便不太妙了。
江鱼脸色复杂，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情况已经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了。
指尖还握着寻踪盘，视线一落便看见了她身前的赤云剑，幻境里墨寒辰用她自己的剑杀她那时候的濒死感猛地蹿上心头，她神色又冷了下去。
咬着牙闭眼缓了片刻，她转过身看着墨寒辰，赤云剑随着她的心意横到墨寒辰身前，她开口道：“握住它。”
墨寒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又觉得她情绪忽然落下去了，略有些担忧望了她一眼，可根本未多想便要抬手握上赤云剑的流银剑柄。
江鱼将他所有的神情和动作收归眼底，咬着牙看着他毫不迟疑地抬手。
然而就在他即将碰上赤云剑的瞬间，她忽然开口道：“算了。”
她话音刚落，赤云剑便化作流光往她的额心一钻，消失不见了。
墨寒辰眉心微蹙，垂下手不解道：“怎么了？”
握着寻踪盘的指尖发白，她闭了闭眼，轻声道：“无事，走了。”
“好。”
既然已经确定常德庆确实为梦厄所蛊惑，又去除了他体内的魔气，便再无必要留在此处。
梦厄下手多在夜深人静之时，这些被他选中的人未必知道自己被魔哄诱放大了心中恶念，问也问不出什么。
寻踪盘上指针剧烈晃动，在他们即将下楼时忽然堪堪在一个方向剧烈摇摆——有魔气。
江鱼当即调转方向，跃身便往那边飞过去。
墨寒辰跟在她身后，只见她猛地推开前面的门，屋子里的景象便尽数落在两人眼中。
没等江鱼动作，他快速上前两步，手里一道灵力打上桌上一个瓷瓶，那瓷瓶受力，朝着床上幔帐里隐隐绰绰的人形打去。
屋里登时安静下来，墨寒辰不由分说拉住江鱼的手，将人往身后一带，冷声道：“师姐，别看。”
江鱼拧着眉还待说些什么，便见他已经撤开身子，自顾自往前靠近那张床，修长指尖微抬，一道浓郁的灵力便从他指尖蹿出来，穿过垂纱圈住了那两人。
江鱼往前走了两步，便见一道魔气攀附着他的灵力迅速靠近他。
她正要出手，却见墨寒辰手腕一转，指尖迅速滑动，一道气刃带着至纯的剑气绞上那道魔气。
那魔气挣扎片刻，便彻底消散了。
墨寒辰收了手，转过身望着她，问道：“这样好了吗？”
“可以……”江鱼点头，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拉着往外走。
只听他道：“那我们走吧。”
江鱼：“……”
“等等。”
江鱼拂下他的手，径直走到房间内的小轩窗附近。
他们第一次见梦厄，便见他曲着一条腿靠坐在窗上，可能是那魔头的癖好，喜欢坐在窗上控制别人的心智。
江鱼垂眸落在窗沿上，并无什么异样。
或许是她想多了。
她正要收回视线，转眸间便见墙边有一团小小的灰烬。
凝眸落在那团灰上，她单膝蹲下身子，指尖捏了一些余灰在手中，放到鼻尖轻嗅了片刻。
不过是寻常东西烧过之后的灰烬罢了。
许是这屋子里的人不小心将什么东西烧过来了。
她收了手，刚起身要往回走，居然撞上了一个人。
江鱼退开一步看了一眼，还是墨寒辰。
抬起手用手背蹭了蹭额头，意识到方才应该是撞他下巴上了，她没好气道：“靠这么近做什么。”
墨寒辰直起身，轻轻摇了摇头，视线落在她指尖，问道：“发现什么了？”
“并未，走吧。”
“嗯。”说罢他也没动，江鱼抬眸看他，便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拉过她的手轻擦，擦净后便道：“好了。”
江鱼收回手，落在身后掐了掐，冷着脸道：“嗯。”
她这小师弟怎么动手动脚的！
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好吧，这她确实没教过他……
但这种东西不是应该自己注意的么？
江鱼周身冒着冷气往外走，握着寻踪盘查探魔气的位置。
就只在出醉春楼的路上，寻踪盘便几番闹出动静，墨寒辰走在江鱼身边神色愈发冷漠，几乎是一直将视线落在那东西上，一有动静便先她一步去解决了，根本没给她发挥的机会。
江鱼思绪复杂，他越是这么做，便越向她证明了一点：他和幻境里的大魔头，根本不一样。
若是入魔，他的性情是否会大变也未可知，眼下就她这样天天将人看在眼皮子底下，就不信还能给他机会成为那个毁天灭地的大魔头。
江鱼咬牙，幻境里不过是她的臆想罢了，再迁怒于他，未免太过分。
这些年，他根本没做错什么，相反还待她极好。
不应该受到那些莫须有的对待。
调整好心绪以后，她便尽量控制在幻境里因为墨寒辰要杀她而带给她的负面情绪。
不多时两人便从醉春楼离开了。
在里面闹出了这么多动静，他们出来的时候顶着醉春楼那些零零散散在外面游荡的女子似惊恐又好奇的目光，一时不知是该坦然面对还是赶紧离开。
甚至还惊动了醉春楼的管事，若不是江鱼及时丢了一个隐身术法护住二人，要脱身绝非易事。
总算逃离了那尴尬的处境，江鱼和墨寒辰走在街上，只见手里的寻踪盘转得愈发的快。
这么下去根本不是办法，最紧要的是找出梦厄，而不是被这些于他们而言毫无威胁的凡人拖住脚步。
她把寻踪盘挂在腰间，任它胡乱地转，垂下眼睫略一思索，这里并无线索了，不如去那处赌坊看看谷灵希他们进展如何。
决定之后，江鱼便对墨寒辰道：“我们去找谷道友他们。”
“好。”
墨寒辰向来听她的话，此刻也并无异议。
两人便往他们之前在金岐城遇见那个赌徒的地方去。
街上人群摩肩接踵，之前还觉得金岐城是个好地方，可眼下感受着她腰间的寻踪盘的躁动，只觉得让人心惊。
这街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梦厄控制过了。
人心难测，都有欲望，可梦厄这能力实在过于令人匪夷所思，这么多人，如此多的恶念，届时尽数被他收拢炼化用于修炼魔功，这么一来，他的能力根本没有尽头。
两人刚刚走到那处赌坊前时，便见几名千岐门的弟子站在一边，配合城防军将这里围起来了。
人群挤在外面，吵吵嚷嚷想一探究竟又不敢靠过来。
江鱼挑眉，千岐门的速度居然这么快。
谷灵希和路松时也在人群中，江鱼靠近问道：“可有什么线索？”
谷灵希：“赌坊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带了魔气，而且据我们观察，那些魔气似乎还会溢散传播，十分棘手，这些人不能随便放出去了，只能先关起来再做打算，你们呢？”
居然还会扩散？
这么一来，她腰间的寻踪盘的异象便说得通了，可梦厄究竟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大的心力控制这么多人？
江鱼心惊，她把腰间的寻踪盘抓起来，凑近她耳边道：“这是寻踪盘，可以探查魔气所在，若是如你所说，金岐城内身带魔气的人，绝不在少数。”
她这话一落，谷灵希当即便反应过来，脸色变了变，沉下声道：“知晓了，但此事不宜声张，若是引起人群躁动，未免多麻烦。”
江鱼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之前在醉春楼被那些青楼女子盯着也未多言。
城防军将赌坊一干人都收拢押走，千岐门其余弟子朝路松时那边行了礼，得了他的命令便离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江鱼收回视线，同他们简单说了醉春楼的事，便随口问道：“这些人会被收押在哪里？”
路松时：“城主府有一处地牢，范围不小，足够了。”
江鱼点头，又道：“千岐门既已知晓此事，另外四宗门是否也得到了消息？”
“掌门已经通知了，若是情况太过复杂，各长老或许都会出手。”
如此便好。
只是……
原书里路松时和谷灵希却并不是在金岐城内打败梦厄的。
可江鱼绝不怀疑梦厄不在城内，五大宗门齐聚，金岐城诸多的异象，躁动的寻踪盘，还有梦厄居然能在五大宗门都派出掌门长老前来之时控制这么多人……
即便千岐门因五大宗门齐聚派不出人手，可各宗门能力佼佼者都聚在千岐门，梦厄还能有这番举动，如果不是能力滔天胆量极大，愿意在这种时候铤而走险，那便是有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替他善后。
这念头太恐怖，江鱼身体控制不住颤了颤——若是后者，那他背后之人实力必然不俗，甚至能瞒天过海逃过这么多长老的耳目！
尤其现在还不知晓他的身份，摸不清他明面上的立场，是正是邪尚不明晰——正道之人，未必不会生出恶念。
可这些不过是她的揣测，绝不能轻易说出口。
江鱼压下纷乱的思绪，回过神来才发现，墨寒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在她身边，她的手腕又被他握住了。
她没了心思和他怄气，残余的愤怒尽数消敛了，见他眸色深沉望着自己，便随便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
路松时站在一边道：“眼下没了线索，不如你们先留在千岐门吧，刚好各宗也都在，也能有个照应。”
不愧是千岐门大师兄，思虑就是周到，三人本来还要另外找地方落脚，这么一来，倒是免去了不少麻烦。
“那便先在此谢过了。”
“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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