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江鱼将绕过他身后的绷带递到另一只手上，可这么一来几乎就像在他身后将人抱住了一样，她羞恼得厉害，又不得不做，一张脸热得在冒气。
后来她稍微聪明了一些，自己抓着绷带绕着他来回转圈，才觉得好上一些。
终于把伤口都缠上以后，江鱼松了口气，用手背贴了贴脸颊，“你的衣服在哪里，这一件脏了。”
不过也不用等他回答，江鱼视线往房间一落，便看到了立在墙角的衣橱——他的房间布置极其简单，即便江鱼穿书过来以后对他好了不少，这么多年他也没添什么东西。
“是在衣橱里么，方便我去拿吗？”
毕竟也是比较私密的地方，还是不宜擅自就翻动他的东西。
只听他哑声道：“有劳师姐了。”
“没事。”
江鱼起身便走近衣橱，他的衣物也简单，寝衣就放在最上面，她随手拿了一件便收回视线准备往回走，回眸时却看见衣橱最下方有一个黑色檀木盒子。
这倒是稀奇，她确实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盒子，估计是在她闭关那五年里吧。
但江鱼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各人有各人的隐私，墨寒辰让她来拿衣服便是对她的信任，可她不能消费他的信任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墨寒辰坐在床边，一把发丝落在身前，上身被她用绷带严严实实包住了。
江鱼回头便看见这么一幕，“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一时想笑又心软无比，怎么说都是为了她才变成这样的。
把衣服展开，江鱼望着他便道：“伸手。”
墨寒辰看她一眼，唇角微弯便将手轻轻抬起来。
替他把衣服穿好之后，江鱼又忍不住道：“你那时候，不必如此的，若是我护住你，我未必能伤得有你这么重。”
江鱼替他把发丝抓到身后，是以也没看见他皱着的眉和纠结的神色。
他没说话，江鱼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转回他身前，语气不满道：“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墨寒辰固执地和她对视，始终不松口。
江鱼好气又好笑，这小师弟越长大越缺心眼，好歹不分的。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袖子都给他穿上了，衣襟他也不拉，反正也不差这一点了，江鱼抬手拉上他的领口，却见他左肩上还有一道颜色粉嫩的伤口——是她的牙印。
江鱼瞪大了眼，刚刚他的发丝落在这边遮住了，所以这么久她也没看见，冷不丁看见了自己的犯罪证据，心里一时又惊又恼。
她知道她那时候嘴下用了极大的力气，那时候嘴角还带了那么多血，寻常人咬一口哪里能咬得这么深，她几乎是抱着咬下大魔头一口肉来的念头，才拼着所有的力气不松口。
人之将死，困兽犹斗。
只是现在亲眼看见她的牙印落在他身上，她一时还是反应不过来，她不是记得她让他上药了么？
她别开眼，又有些心虚道：“我上次不是给你化腐生肌膏了么，你怎么没用？”
“嗯？”墨寒辰还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抬着眼眸看着她，眼尾绯红小痣艳丽。
江鱼扫了一眼他的肩，手下拉着他的衣服一合，眼不见为净，语速极快声音压轻道：“就你肩上……”
她说到最后声音便低了下去，又偷偷看他一眼，正巧撞进他含笑的视线里。
他那一眼里带着明悟了然、一些藏得很深的笑意调侃以及她看不懂的在翻涌的暗色。
一张脸登时冒上热气，江鱼收了手垂在身侧，就听见他声音低磁，仿佛懊恼释然地道：“我忘了。”
江鱼也不知道自己是信了没信，反正这里她是待不下去了，那个牙印现在已经长好，即便用化腐生肌膏也去不掉了，多想无益，还给自己增添苦恼。
可越想忘记，那个牙印便越往她脑子里钻，江鱼咬着牙，怎么想怎么觉得羞耻，瞪他一眼转身落荒而逃。
墨寒辰望着她气鼓鼓地离开，垂下眼眸轻笑了一声，目光落在尚未合好的衣襟前，随手拉开漏出肩膀，便看见那个粉色的牙印。
伤口早就结痂愈合脱落了，她那时候给他的化腐生肌膏还收在锁灵囊里。
若是他真的不愿意在身上留下这么一道印记，即便是用刀划上几刀，又或者割掉一块肉也无所谓。
他本来，就是故意的。
只是没想到今日被她看见了。
墨寒辰收回视线低笑了一声，垂下眼睫随手系好了衣服。
修炼速度还是要再快一点，否则他什么时候才可以站在她身前，让她正视自己。
又想起她今日笨拙地帮他束发，还理所应当用食指敲他时的亲昵自然，她明明羞得不行，还是屏着气在他身后替他上药系绷带，呼吸扑洒在他身上带来的痒比伤口带来的痛楚更挠心挠肺。
她纯稚热烈一往无前，明明脆弱无比又总想护他安然无恙，她总在不经意间拨动他心里那些坚硬的弦，泛出无限温暖柔和的余波，于是一颗冰冷寒凉的心缓慢融化，生动鲜活在他胸腔里震出回音。
墨寒辰收敛心绪，眉梢眼角还带着散不去的浅淡欢喜，他盘着腿坐在床上进了入定状态，感受自己的身体情况。
经脉寸断又被人修复，细碎之处粉碎得彻底，灵力一转便钻心刻骨地疼。
可他不后悔，是以不妥协。
……
江鱼钻回自己的屋子，脸上的热度迟迟消不下去，她怀疑墨寒辰就是故意的。
可怎么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干的：自己留一道牙印，自己上赶着帮他束发，还替他上药穿衣服……
这些事情，就没有一件是他逼着她干的。
江鱼生无可恋，仰着头往床上一拍不动弹了。
半响才哼唧了一声，拉开被子把脑袋藏了进去，蹬着一双腿羞恼不已。
她这个小师弟可真是好大的本事，不动声□□惑她，可她连出气的地方都没有……
救命……
江鱼在床上躺尸，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探头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估计快到午时了。
想起他那狰狞恐怖的后背，江鱼当即又软下心想道：他伤得这么重，要好好补一补。
于是她起身去了厨房。
近两个月的时间没待在这，他们走时也没剩什么食材，略一思索，她便想起最开始的时候，墨寒辰在主山头后山练剑的那一片瀑布。
要是她没记错，两个人最开始一起吃饭的时候，墨寒辰就有几次从那里抓过鱼回来，味道鲜美，营养丰富，现在看来正好合适。
她心念一动便打算出发，又想起应该和他打个招呼，便走到他门前。
一抬眼便看见了他在疗伤。
她知道他听得见，也不打算和他多说影响他，便在门口对他道：“我要出去一下，很快便回来。”
墨寒辰果然睁开了眼，定定望着她，他刚要开口，江鱼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挑着眉道：“你在这里疗伤，不许乱跑，听见没？”
他浅浅弯了嘴角，看着她道：“知道了。”
江鱼点了头便转身离开了。
她御剑飞行，很快便到了那处后山。
春暖花开的时节，草长莺飞，花团锦簇。
江鱼走在以前墨寒辰开辟出来的小径上，想了想还是决定御剑去上面的瀑布——许是这么久无人过来打理，那条小径几乎已经被绿植覆盖，看不出路线了。
耳边传来潺潺溪水和瀑布落空的轰鸣，空气里水汽弥漫，沁在肌肤上带来温凉的触感。
这里景色也十分不错，可惜落雪的时候她没记起来看一眼，不知道那时候又该是怎样一副壮观的景象。
瀑布下潭水清澈，游鱼摆尾其间，江鱼握着赤云剑挥出两道极细而精准的剑气，被劈中的两尾鱼便被震上空中，她指尖灵力一挥便将鱼抓过来，垂眸盯着它们笑得不怀好意：“就你们俩啦，膘肥体壮正好合适，鱼兄，我们回去吧！”
说罢她便御着赤云剑往竹间小院回去，指尖灵力圈住两条鱼，给它们短短“鱼生”也体验了一把御剑飞行的滋味，惊得它们疯狂拍尾挣扎。
江鱼好久没自己动手下厨，手艺生疏了不少，两条鱼杀得她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将它们都下锅炖在锅里，江鱼才松了一口气，按着她记忆里煮鱼的顺序，把配菜调料都放好，她便坐在一边支着下颌看着火候。
不多时鱼汤便快要熬好了，江鱼想了想，还打算熬一锅粥。
煮粥不复杂，两个锅可以一起看着。
只是她还没动手，便听见外面有人靠近了。
江鱼探出脑袋往外面看，墨寒辰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披风出来了。
披风样式简单，然而他身高腿长，本来就是行走的衣架子，加上他一脸苍白，居然显出一种凌厉又脆弱的复杂的破碎感。
江鱼是第一次看他穿这件披风，一时被惊艳得忘了反应。
人都走到身前了，她还没动静，墨寒辰垂着眼睫望着她，轻声道：“师姐你在做饭吗，怎么不叫我来？”
她猛地回神，呛了一口气，当即猛咳起来。
下意识转身避过他，江鱼一手掩着唇咳得厉害。
墨寒辰抬手轻轻拍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脊背轻抚帮她顺气。
她咳得脸色发红，一时也不知道是为了她刚刚盯着他走神羞的，还是被呛出来的。
墨寒辰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出来，递给她后还轻轻拍她的背。
江鱼把一杯水灌下去才好过来，她抬眼看着他疑惑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疗伤吗？”
他接过她手里的杯子，见她缓过来才收了手，“我闻到味道了。”
江鱼顺着他的视线瞄了一眼，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鱼汤。
确实还挺香的，江鱼点头道：“我刚刚去抓了鱼回来，还有一会儿就煮好了，你先回去疗伤，好了我叫你。”
江鱼还待要将人赶回去，却见他缓缓摇头，哑声道：“不用，我来吧。”
这小师弟，怎么就这么犟呢。
不过一时半刻不修炼应该没关系，只是她又不可能让他动手，便道：“那你坐在这里等我，也别想动手。”
墨寒辰委委屈屈看着她，眸光执着，薄唇微抿。
江鱼不由得好笑道：“干什么啊，我给你做饭，你还要掺一手算什么啊，你要不要吃。”
“要。”他应得干脆，眼尾漫上温暖笑意。
江鱼拉过一张椅子过来，随手扯了一张软坐垫丢在上面，拉着他坐下，好笑道：“知道你怀疑我的厨艺，那你在这看着吧，做不好你就告诉我。”
“嗯。”
把人安置好之后，江鱼便另外起了一个锅，灵力火一蹿便将锅煮起来。
那锅鱼汤估计快好了，江鱼拿碗垫着用汤勺舀了一口，吹凉尝了尝味道。
她是觉得还不错，也不知道墨寒辰喜不喜欢。
想着她又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凉了递到他面前，眼里闪着光看着他：“你尝尝，我觉得好喝。”
墨寒辰眸色深沉望着她弯着的眉眼和嘴角，垂眸看了眼在他面前的小汤勺——这是她刚刚用过的。
她满含期待，也没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妥，他喉结轻轻滚动，片刻便往前倾了身子，将唇凑到汤勺上，便将鱼汤都喝下去了。
“怎么样怎么样？”江鱼兴致勃勃看着他，还想着得到他的认可，毕竟蹭饭这么多年，他的厨艺可真的是超级好。
看着她一无所觉又满眼希望地望着他，她赤诚而热烈，撩拨得他暗藏的情绪无所遁形，墨寒辰狼狈移开眼，嗓音又磁又哑：“好喝。”
“是吧！”江鱼笑开了眼，转回身放下碗，便支着下颌继续盯着两个锅，心里开心得冒泡。
以前她的厨艺估计只能算得上是一般般，可能是这几年跟在他身边看他做饭，很多做法便不自觉学习了一些，果然有进步！
不多时两个锅便相继煮出来了，江鱼盛了两小碗粥垫肚子，又拿了两个碗好喝鱼汤。
把鱼和汤装进碗里，用抹布隔着端出来后，江鱼便吹了吹指尖，随后又不自觉摸上耳垂。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想起她第一次一个人煮粥，她骄傲放纵地让他帮她看着火候，又莽莽撞撞端着碗便离开，说不烫都是在骗人，或许只有她自己以为她骗过了他。
墨寒辰垂下眼睫轻笑了一声，时过境迁，他们也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不过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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