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乌云蔽月，冷风吹拂。
冷雨睁开眼，眼前已不再是那片猩红如血的桃花林。
因为另一种花，来到了她身边。
——此刻，以冷雨为中心，半径五十米内，盛开了一片虚幻的牡丹花海。
……
……
有时候，人对这世上有些东西，的确是要‘遇见方知有’的。
毕竟人类的想象力太匮乏，并不能想象出自己完全陌生的事物来。
瀑布、彩虹、西伯利亚天边堆砌如油画的厚云、红色的月亮、眼睛似的星体、一份真挚又美满的感情……
哦好吧，最后那个可以去掉。它和‘一个温馨健康的原生家庭’一样是有亿点看运气的东西。
总之，冷雨现在，也终于是见识到‘遇见方知有’的东西了。
——一片盛开在黑夜里的牡丹花海在风中摇晃。那是中州大地给予她的共鸣、回馈与保护。
牡丹的花期就在杏与桃后头，它自然可以‘替代’它们。于是，此刻，这四月份的桃林里再没有了红如鲜血的花，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株形态虚幻的牡丹花。那些大朵大朵的花盘艳丽盛开，各形各色，散发着微弱光芒，围绕在冷雨身边。
在冷雨眼里，它们就像一团团绮丽星云，也像一团团发光毛线球。
在那些毛线球里，有一点白光升起。那是来自刚才那个幻境的掉落物。
在看到它的那一刹，冷雨眯了眯眼，下意识伸出手去抓住了它。
……
入手之时，掉落物没有发生变化，直接融入了冷雨的手掌。
她眼前忽然跳出了一个选项：【获得[剖开破碎之心]，目前状态：可召唤】。
在游戏系统展开后的界面侧边栏里，有一个形态简明的匕首标识出现。
她用意识触动它，一串信息流就落入了眼中。
【[剖开破碎之心]】
【一把漂亮的木柄镀银刀，锋利且便于使用，除去切水果外好像还能干点别的。】
【此物品等级为‘3’。】
【剩余使用次数：10】
【物品可作为加工材料使用。】
【物品可作为施法媒介使用。】
……
都到这儿了才给武器是不是有点过分啊？！！你们这个新手副本是怎么设计的！害人不浅哦！
冷雨眼角抽搐，却也知道该拿这把使用次数看似不少的银色小刀用来干什么。
她拿出了那颗打不开的‘鎏金黑曜石’盒子。
然后，伸出手，召唤了这把名字有点奇妙的匕首。
冷风吹拂，花香四溢。花海光照之中，冷雨手中竟卷起了一团黑雾，在她针对黑雾的惊愕目光中化作一道利刃。
那是一把字面意义上的‘木柄银匕首’，其中木柄是一种奇异的颜色，但她还没怎么学过分辨已经做成物件的木材，有些辨识不出来。
但她能认出那镶嵌在木柄上的镀银扣花纹——那是一具不能更标准的十字架。
问题在于，如果把这柄匕首合进它那不存在的鞘中，再把它立起来……那它就是个倒十字。
冷雨品了品：“……”
虽说逆十字这东西的含义其实并不是被当代不少人默认的‘魔鬼象征’，但冷雨还是感觉有点麻……当然，麻爪归麻爪，她拿它对着石盒划下一刀时可一点都不手软。
【使用[剖开破碎之心]一次，剩余使用次数‘9’。】
‘咔！’
石盒打开，用不是很正常的方式。
漂亮的鎏金纹路被斩断了，浓郁的星尘粒子从中释放出来，在盒子周围形成了一团挥之不去的发光星雾。
那雾光碰上去没有触感，其中滚落出一颗散发清香的金黄发光杏子——当它落入冷雨手中时，竟是自然扭曲了附近空间视界，使得她看它周遭一切包括自己的手与手臂时，都像是透过热浪、水波与雨幕看着另一个世界。
蓝色窗户外又下起了雨，倾盆大雨。哗哗的雨声从天而降，没有淋湿那只黑猫，因为它根本不在那里。
黑猫离开了，因为那只三花狮子猫就蹲在窗台上。冷雨透过窗口的反光注视昏沉雨幕，还有那双明亮锐利的金眼睛。
她抚摸杏子，只觉得入手绒和，清凉诱人。
它扭曲的不是光与影，而是实打实的‘空间’。只是这种扭曲的本质是‘重叠’：它会将‘交界区’的力量与现世重叠，但不会将物质重叠，所以不会直接伤害周围的人。
说白了，它最大的危险之处，还是‘可能召唤出来自交界区的怪物’。因此，它需要被以某种材料制成的容器封存……
那种容器就是此刻金纹正在消失、疑似半人工造物的‘鎏金黑曜石’——在文件上的记载中，它的名字被四个涂黑的方块代替了。
有一说一，冷雨其实很好奇，它的原名究竟是哪四个字。
而现在，她更好奇的是……
既然现在她都已经在‘交界区’里了，那这颗可以引来小范围交界区降临的杏子，还能带来些什么？
冷雨捏着这颗金黄果实，将它凑近自己的眼睛。
当她的眼睛靠近，那颗杏子渐渐发生了些许变化……它的果肉慢慢变得透明了，一点白光在其中亮起，仿佛它在渐渐苏醒、渐渐睁开它秘藏的眼睛。最终，金黄通透如水晶的果实彻底展露出一颗发光的果核，果核上竟有着些许裂纹，从里头透出了果仁的弧线。
冷雨看着那道裂纹。她感到了那颗杏仁的美——它的线条如此流畅、形貌也如此神圣。滑嫩白皙的洁净表面闪烁着白玉一样的光。
当她看到它的时候，那道裂纹给予她的缺陷与遗憾感，就不再使人困扰了。
她不由得更近、更近、更近的注视它，更近、更近、更近的靠近它……
‘轰！！’
裂纹中迸发出一道光辉，庞大的幻象再度展开。
一个梦中梦、界中界，陡然归来。
冷雨猛地回过神来。她再次置身于那片猩红如血的桃林里了。当她扫视周围时，身边是陆露那无头的身躯，周围是虎视眈眈的幽魂……她给陆露披的那件外套消失了，一切都好像被回了一次档一样。
“只是，在我走之前，您可能送一送我吗？”那暗中潜藏的人笑着问。
……
……这对话是不是不太对？她是进什么if线了吗？？冷雨呆了一下。
但这个问题，却也并不需要她来回答。
“很抱歉，但是不可以。”她发现自己这样回答着，口中吐出一个温柔而成熟的女声，“因为你走不了。”
冷雨明白了过来：现在说话的这个人并不是她，而是那位‘校长’。现在的她，只是在以一个第一视角，去旁观曾经的故事。
……她松了口气。
还以为症状又多些什么花样了呢，诶嘿。
“沈校长……你的姓氏，也是后改的吧？”那藏在暗中的声音笑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祖先，应该姓‘神’？”
沈？神？
冷雨抓住了这两个关键字——她三位教授之一，可就有一位是姓沈的！
按这所学校总与‘传承’扯上关系的架势来看，难不成这位几十年前的沈校长，就与沈凤言教授有关？如果这样的话，沈凤言教授是不是有可能其实也叫‘神凤言’？
冷雨想着想着，跳跃的思维里突然飞出个词来。
——神凤言……神凤眼？
她在心中嗤笑了自己的胡乱联想——这思维也太奔逸了。一切都得看这位‘沈校长’怎么回答。
但沈校长并未给出一个答案。她只是轻声道：“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陈蕙以为自己是主导者，其实只是个工具。对吗？你们想引来‘交界区’的力量，为此已经准备很多年了。只要你们成功了，包括我的学校在内，方圆数百里地，都会化作由混乱时空留影构成的魍魉鬼蜮……而这，将会是一切的开始。”
阴森风起，血桃簌簌。
没有人回答她。
“没错，就像你想的那样，我即使可以阅读你的心灵，也没法阻止你们的行为，”她似乎在笑，“但是，你们……也没法阻止我。不是吗？谁也不能阻止，一个校长、一个家长，在她的家里自取灭亡。”
她的手张开，抬举起来。
冷雨看到，一颗黄金的杏子，在她手中发光。
她听见一个庄严的声音响起，它回荡在黑夜与冷风中，宣告一份‘不得已而为之’的绝望挣扎，宣告一份‘即便如此也必须去做’的坚定意志。
“自文明之火初次燃烧至工业浓烟遍布世界，我们从未升华，我们从未堕落。”她听见自己说，“采集食物吧，整理文书吧，在恐惧中寻找安全的假象吧，走过一切闻所未闻、探索一切见所未见吧……”
“从看见雷击林木的那一刻起，从恐惧于在浪涛里窒息的那一刻起，从在山崩地裂前不知所措起，从大风呼啸在洞穴外、而我们只能祈求这漫漫长夜早日流过起。”
“从第一次抓握、第一次发声、第一次交流、第一次使用工具起……”
“……从今日的自取灭亡起。”
那只手中的杏子散发的光芒越发明亮，冷雨已经被那金灿灿的光辉刺到眼睛发疼，却无法控制自己闭上双眼。
周围一切幽魂恶鬼都被这更强大的‘交界区’之力排斥在外，它们呼啸着飞扑上来，却只能在沈校长的领域里消亡、化作那黑夜中一闪而逝的亮光的一部分。
冷雨听见沈校长笑起来，猛地握紧了那颗杏子。
‘咔！’
它的果核破裂了。
不知为何，冷雨脑中忽然想起了那个来自几十年前的校长办公室里，放在桌上的斑驳搪瓷缸、抽屉里不算整齐的文件与几颗糖、墙上摸一把能沾一手的白灰、窗台上写着‘同心之言’的花盆。
同心之言，其臭如兰。1
“我们会每一次、再一次，找到出路。”她说。
冷雨心中微动。
在她平静的旁观中，本应波及方圆数百里的‘交界区’，在这小小的学校里，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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