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缩小》下
根据第二天的观测，钢笔是呈线性缩小，每隔二十四个小时缩小一半，以午夜十二点为节点。两人放下手头的工作，折腾了一天，做了大量实验，也没能解开这个奇怪的现象。
第四天，宫辰朋在实验室里盯着手掌心里比米粒略大的钢笔发呆，今天他用电子显微镜观测钢笔，发现一个有趣的地方，钢笔居然是从原子层面缩小的。也就是说，钢笔的所有原子都在同步缩小，以目前的科技水平绝对不可能做到。
一阵音乐声响起，宫辰朋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陈文娟的声音急促而歇斯底里：“快来我家！我缩小了！”
“啊？”宫辰朋显得很吃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来得及问清楚，电话却掉线了，再拨过去已经无法接通。
宫辰朋向组长请了半天假，匆匆忙忙离开实验室，打车往陈文娟家走。一早上都没有见到陈文娟，只怪他一心琢磨着钢笔缩小的事，没有把其它事放在心上。来到陈文娟家，让他大吃一惊，眼前的陈文娟只有半人高，身体等比例缩小，衬衣的下摆搭在小腿上。
“怎么会这样？”宫辰朋脱口而出，
“我也不知道，早上睡过头，起床就发现缩小了，自己也吓了一跳，赶紧给你打电话。”陈文娟弱弱的回答。
宫辰朋说：“我给你回拨过去，怎么打不通？”
“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缩小的样子，非常难以置信，我太紧张手一直抖，手机掉马桶里了。”陈文娟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答。
她除了身体缩小似乎并没有其它变化，语言逻辑和平一样。只不过她现在的样子会让人忍不住发笑，好像一个小朋友穿大人衣服，家里的任何一样东西，对她来说都大了一号。
难道缩小会传染？宫辰朋心里冒出这种假想，下一个缩小的很可能是自己，如果不尽快解开缩小的原因，会不会无限制缩小下去？越想越觉得可怕。
宫辰朋在超市给陈文娟买了些食物，让她安心待在家里，以她现在的状态也不方便抛头露面。宫辰朋详细记录下她的各项生命体征，身体机能完全正常。每间隔一个小时就拍一张照片记录身体的变化，果然每一张照片身体都按比例会缩小一些！
这几天宫辰朋都在研究陈文娟的变化，桌子上的陈文娟只有五厘米高，橡皮擦对她来说都显得巨大无比。宫辰朋买了一个听诊器戴在耳朵上，才能和陈文娟交流，恐怕过几天连听诊器也无济于事。
半个月后，宫辰朋最后一次见到陈文娟是在显微镜底下，就在那天中午放着陈文娟的培养皿不小心被同事打翻。宫辰朋疯了一样到处找，却再也找不到陈文娟，同事们不知道他怎么会对一个空的培养皿如此上心，他们当然不知道空空如也的培养皿里，隐藏着一个大活人，只不过她比灰尘还小。
宫辰朋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陈文娟突然失踪家里人报了案，警察也找过他，只不过没有证据证明宫辰朋牵连在其中。导师李穆先觉得宫辰朋的精神状态很差，这段时间一直犯低级错误，思想开小差。或许是陈文娟的失踪影相了他，毕竟同事一场，她和宫辰朋关系最好。导师给他放了长假，让他调整心态。
其实宫辰朋是陷入深深的恐惧里，他害怕自己也会缩小。他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种事告诉别人，别人只会当他是神经病，缩小的阴影时时刻刻笼罩在他头上。
没过多久，可怕的事情果然也降临在宫辰朋身上。有一天早上，宫辰朋在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这段时间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整个人混混噩噩。他习惯性的摸向床头柜的眼镜，眼镜戴在脸上架不住耳朵，一松手就往下溜。
他马上反应过来，打开灯，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变成一个小孩子，身体缩小了一半。缩小现象最终还是发生在他身上，他却没有任何办法，甚至没有理出一点点头绪。他把自己封闭在家里，现在他正经历着陈文娟曾经经历的一切。
又过了几天，宫辰朋已经变的和老鼠差不多大，他把卫生纸裹在身体上当衣服穿。房间里的东西对他来说很陌生，从另一个角度审视自己的家，一切都被放大了。他躲在床上，被子像一座大山，一块饼干也许一天也吃不完。
“喵喵……”客厅传来猫的叫声，隔壁家的宠物猫，经常通过阳台栏杆的缝隙，跑到他家偷吃东西。换作平时无伤大雅，可是今天情况特殊，房间的门没有关严，留了一条缝隙，万一猫跑进来，那就糟糕了。
宫辰朋小心翼翼从床上往下爬，手一滑摔在地毯上面，他一骨碌站起来，往门口方向跑。房间的门对他来说是庞然大物，从床边跑的门口已经气喘吁吁，用尽全力才把门稍微推动。
“砰！”花猫发现房间里的异样，一下子撞开门跳进来，宫辰朋被撞飞到墙角。
花猫晃晃悠悠朝他走过去，眼前的庞然大物露出尖锐的牙齿，宫辰朋吓得魂飞魄丧，赶紧钻进柜子底下。花猫在外面徘徊剑几个小时，才悻悻而归。宫辰朋在里面躲了一夜，第二天被脸上麻麻痒痒的感觉惊醒，原来是一只蟑螂用触角接触他的身体。在他眼里蟑螂就是一头狮子，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幸好蟑螂对他不感兴趣，自顾自爬到黑暗处。
接下来的几天，宫辰朋继续缩小，他见到地毯像奇幻的森林一样，每一根绒毛都是一颗奇形怪状的参天大树。也见到巨大的螨虫成群结党啃食皮肤碎屑，和各种各样的微生物近距离接触……
这段经历让他九死一生，他彻底放弃了活下去的信念，以为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死掉。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在你以为无路可走的时候，忽然柳岸花明又一村。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宫辰朋的身体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变大，没过几天他就恢复原来的大小，并且停止了变化。陈文娟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永远消失在打翻的培养皿里。
以上就是宫辰朋的故事，我们不知不觉聊了一个小时，听完之后，我一头雾水忍不住问：“为什么会缩小呢？”
“嘿嘿……”宫辰朋冷笑着停顿了两秒钟，平缓的回答：“不是缩小，而是放大，这个世界所有东西都在等比例放大，所以你察觉不出来这种放大效果。”
我还是没有搞清楚继续问：“能说清楚点么？怎么又成了放大？”
“两把尺子同时变大，相对来说两把尺子的刻度都没有发生变化，其中一把尺子是我，一把尺子是这个世界。如果有一天我这把尺子没有变大，而世界的那把尺子变大了，那世界看到现象的就是我变小了。”宫辰朋给我举了个例子。
我恍然大悟，但是对于他的理论还有有些疑问：“为什么世界上所有东西都会变大呢？”
“宇宙诞生于大爆炸，空间一直在不断膨胀，所以在它里面的东西也会同步膨胀，这就好比在气球表面画一个圆圈，气球吹的越大，这个圆圈就会越大。如果人为屏蔽了宇宙膨胀的信息，就会停止个体的膨胀，以世界上其它任何东西作参照物，都会认为我是缩小了。”宫辰朋语重心长的说。
午餐时间就要结束，办公室的同事陆陆续续回来，宫辰朋起身往外走，我赶紧站起来拉住他问：“接收宇宙信息的关键是什么？”
他拨开我的手没有回答，径直往外面走。我在后面追问：“在哪里能够找到你？”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轻轻说出一个名字：“去谢国华那里找我吧。”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意识到他并非无缘无故向我说明这件事，谢国华就是那位发明造梦机的教授。他们两个都试图用自己的方式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看来有时间得再去拜访一下谢国华教授，虽然他几个月前带给我很大的困扰。
对于宫辰朋的故事，我不置可否，毕竟谢国华给我一个下马威，把我困在梦境里几十年，世界这么大，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这两人碰在一起谁知道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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