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一章
九年前。
“你们确定要收养她吗？”孤儿院的陆老师指着坐在花园花坛边上的女孩子，小小年纪脸上却带着种厌世的神情，左脸有一大片伤疤，也不知道怎么弄的，皮肉都皱在了一起，非常丑陋，她正用树枝一下下的戳地上的一条毛毛虫，“她差不多有十四五岁了。”一般来收养的夫妻都不会收养这么大的孩子。
“对，就她，我们雪儿活着的话也这么大。”
“可是她的脸。”
“我们看到了，”南国庆说，“我们会带她做面部的整容。”
“可是。”陆老师真怕这对夫妻收养她有其他目的。
“是这样的，陆老师，她是我妹的恩人，”一旁已经上大学的南宇解释道，“收养她是我妹临死前的遗愿。”
“这又是怎么回事？”陆老师完全不明所以。
到天亮时，纪言颀也到了。
南晴除了几处擦伤并没有大碍，倒是吴美琳受了惊吓，发起了高烧。
“你没事吧？伯母怎么样？赵叔打电话跟我说了这边的事，我马上就赶过来了，”纪言颀显得风尘仆仆，应该是连夜赶路过来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南晴很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黑影，却没什么睡意，纪言颀还是西装革履，只是头发有些乱，脸上都是倦意，他连夜赶来又亲自道歉，南晴对他是没什么说的，想了想，道：“纪爱菲呢？”
纪言颀听到提到纪爱菲，一怔，道：“回酒店了。”
“警察带走了那两个男的，纪总不会真的以为是他们喝醉酒闹事？”
纪言颀皱起眉。
“我现在记起来了，睡觉前门是上了锁的，除非有钥匙，不然不可能进来，那两个人只是纪爱菲带回来的朋友，又自称醉糊涂了，哪里弄来的钥匙？”南晴道，“那幢楼虽然不大，但二楼房间也有四五间，除了我和我妈住的最西面的房间，楼上其他房间纪爱菲的朋友都住满了，我当时一叫救命，她凭什么这么快就判断是我房间发出来的，第一时间跑到我的房间来？”
纪言颀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南晴脸上和手臂上有好几处擦伤，每处都在提醒他，眼前的女孩差点被□□，如果一切真是纪爱菲的指使，那其中的恶意，真的让人惊心，他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如果真是她，我会给你个交待。”
南晴却笑了，道：“算了吧，毕竟是妹妹，难道把她送进警察局吗？而且没有证据，不然我就这么做了，没关系，下次躲着她就行了，总之纪总亲自来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我还能有什么好责怪的？”
她语带讽刺，脸上的擦伤和杂乱的头发让她显得很脆弱，比起之前的灵动，现在的南晴憔悴而愤怒，出了这样的事，任谁都无法淡然对待。
他是一个公司的老板，管着上万名员工，员工的喜怒哀乐，家人的生老病死，他多少有所耳闻，也曾不止一次的亲□□问员工，一向做的冷静而有分寸，而当纪言颀看着这样的南晴，发现自己没办法像以往慰问员工那样冷静，甚至置身事外，也许是因为关乎纪爱菲，但南晴的讽刺，南晴的脆弱，让他很难不在意。
因为她是好友的妹妹吗？
也许吧，他也说不上来现在心里涌起的情绪是什么？让他心烦意乱。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求尽管提。”他说着以往慰问员工后的总结语，想离开了。
南晴没搭理他，抱着膝盖坐在那里。
关上门，纪言颀站在走廊里，乔一就在门外。
“怎么样，老板？”乔一走上前问道。
“你把纪爱菲带过来，我有事问她。”
乔一对纪言颀直呼纪爱菲全名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同时伸手将一样东西递给纪言颀。
是一条细细的金项链。
“赵叔送来的，说是在南小姐的房间找到的，估计是南小姐的东西。”
纪言颀接过来看，是很古朴的项链，从某处断开了，应该是事发时拉扯下来的，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回想了一下，但又毫无印象。
“修好它。”他对乔一道。
“就是我这两个朋友喝醉了酒想跟那位南小姐开个玩笑，谁知道南小姐当真了，赵叔也真是，竟然报警，真是小题大作。”
“玩笑？在你看来，这只是玩笑吗？”
“不然还能是什么？哥，你不会真相信那个女人的话？”
“所以，你事先知道你那两位朋友要去找她？”
“我不知道，”纪爱菲否认的极快，“这两个酒鬼一喝酒就做离谱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他们喝醉了会做什么？”
“那你又说他们只是开玩笑？”
“是…是后来我听其他人说的。”纪爱菲因为心虚，眼睛快速的眨了眨。
纪言颀将她这些细微的表情看在眼中，道：“我们做兄妹也有十年多了吧？”
纪爱菲还想着说辞，猛然听纪言颀忽然这么问，一愣，道：“怎么了，哥？”
“当时认你做妹妹，把你带到纪家，是因为看你孤苦无依，但现在，你是大明星，早就不需要纪家这把伞了。”
他语气谈谈地，让纪爱菲听得心惊，一时不敢接话。
“昨天的事，到底真相是什么，你心知肚明，我也不想追究，你只比我小两岁，这个年纪，你想什么，做什么，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不必多干涉了，何况是我。”
纪爱菲被说的心慌，猛然间流下泪来，道：“就算我是明星，就算我年纪不小，但如果没有哥，我还是孤苦无依，我没有父母，唯一的妹妹也死了，我的亲人只有你一个，哥，你不要忽然说这些话吓我。”
听到她提到妹妹，纪言颀叹了口气，缓了缓，道：“上次国外电影公司的项目纪氏会帮你促成，你去国外拍片吧，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南晴住院的第二天，南宇就临时结束了出差，开车将南晴和吴美琳接回，在家附近找了医院继续治疗，吴美琳的情绪有点不稳定，南国庆跟剧组请了假，也回来陪吴美玲。
南晴大致说了下整件事的经过，没有特意提纪爱菲，但南宇不是傻子，他皱着眉，道：“看来这个多半跟纪爱菲有关，没想到她这么狠毒，你知道我原来为你们订的酒店为什么没有了吗？”
南晴摇头道：“不会也是因为纪爱菲？”
“那间酒店有两间房是长期给纪氏预留的，主要是商务用途，这次纪爱菲带着朋友过去不由分说的就住进了这两个房间，所以纪言颀才亲自安排了纪家的那座私宅，谁会想到，纪爱菲又带了一帮朋友去开party。”
“你的女神真是闹腾。”南晴冷嘲热讽。
南宇否认道：“曾经是，伤害到你和妈，就再也不是了。”
“你舍得吗？”
“貌美的女明星很多。”
“说的好像被你看中就是你的，你问过那些貌美女明星的意见没有。”
南宇不理她的嘲讽，正色道：“你再好好休息几天吧，这事我得找纪言颀聊聊，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能怎样？去打一架吗？”南晴道，“何况，跟他又没关系。”
“这可不是个小事件，纪言颀说给你个交待，那就要一个交待。”南宇道。
结果，果然还是打了一架，确切点说是南宇把纪言颀打了一顿。
“纪言颀被揍了好几拳，她竟然把纪爱菲送到国外去了，很好，我跟他以后就别做朋友了，这个卑鄙的家伙。”南宇回来时还在叫嚷。
南国庆和吴美琳还担心南宇被纪言颀告，毕竟打的可是纪氏的老总，但既没有警察上门，也没有律师函，更没有纪言颀的消息，这事算是不了了之了。
南晴养了几天伤就又开始去报社上班，她本来想把那天的事写成报道，却在家里写搞时被吴美琳看到，吴美琳坚决不同意。
“差点被□□是光彩的事？是想所以人都知道吗？你以后还想不想嫁人？”
南晴对此是绝不苟同的，但吴美琳情绪不稳定，就只好作罢了，正巧，上次被打伤头的那桩事，那边的大姐发来消息说公公已经被婆婆接回去了，总算，她写了一篇报道交差。
接上来的日子，纪爱菲将主演国外大片的新闻出来了，这可是一般明星想也想不来的好事，一时成了这几天的热搜。纪言颀真是怕上次的事影响到纪爱菲才想办法把她送到国外去的吗？南晴觉得这不太像纪言颀的作风，不过也没关系了，连南宇都嚷着跟他绝交了，自己再遇到他的可能性也很低了吧。
她这样想着，默默的关上了“纪先生的恐怖传说”这个文档。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快两个多月，手机日历提示上次那位脑科专家预约的就是今天，为什么有两个月，因为上次预约的时间南晴给忘了，这次是重约，还特意在日历上做了标注。
虽然是预约了，但专家办公室的门口还是等了一堆人，大部分都是预约的病人，还有专门外地过来要求加号的，南晴也不着急，边看门口显示器上的排号，边看手机。
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轮到南晴，南晴进去，里面坐着的医生四十多岁的样子，有些秃顶，但看上去精明能干。
“南晴？”医生自眼镜后看了南晴一眼。
“是。”南晴坐下来。
“你什么情况。”
南晴把上次医院拍的片子递给医生，医生拿过看了一会儿，抬头又看看南晴，又去看片子，南晴被他弄得有些紧张，不会脑子有什么问题吧？
医生又看了一会儿报告，终于放下，冲南晴道：“你头凑过来，我看一下你头上的伤。”
南晴本来扎着马尾，听医生这么说，忙放下头发，把头凑过去。
医生拨开她后脑的头发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嘴里“嗯嗯”几声，像是某种确定，然后才放开南晴，说道：“你头上的伤口当时是我处理的。”
“哦，啊？”南晴抬头看向那个秃顶的中年医生，一开始还没明白医生这句话的意思，等明白过来心莫名的狂跳起来，“你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的伤口当时是我缝针包扎的。”
“你怎么知道是你处理的？”那个伤时间已经有点久远了，凭什么这么确定的说她的伤是他处理的？南晴摸着头上的疤痕，但如果他是当时给自己治疗的医生，是不是就知道当时的事？
医生笑笑道：“我缝的伤口，我当然记得，何况你这例我印象深刻。”
印象深刻？南晴心跳得更厉害，往前倾了倾身道：“医生，那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当时？”
“就是我怎么伤的？是谁送我去的医院？我是哪里的人？”
钟医生看看南晴，又看向南晴的检查报告，道：“看来这个地方的淤血对你的记忆是有影响的。”医生答非所问。
南晴有些着急，声音提高了些：“医生，这对我很重要。”
医生这才抬起头又看着南晴道：“我之所以说印象深刻，是因为你是我从山上救回来的，差不多有十年多了吧，”医生边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头边回忆着，“那时家父去世，我回老家处理丧事，下葬那天雪很大，回去时在山路边发现的你，身体擦伤多处，但没有骨折，头部脸部却遭到撞击受伤严重，已经昏迷，我猜是从山上滚下来受伤的，当时情况危急，我把你背下了山，送到最近的医院，但因为是小地方，医院的医生没有手术能力，送大医院时间来不及，你也经不起折腾，经过请示，最后是我给你处理的伤口。”
南晴人有些发颤，一下子站起来。
“小地方？是哪里？”
“就城郊，现在那块地方的村子都迁了，全是工地。”
“那我有名字吗？或者有人认识我吗，在当时哪个医院？”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脱离危险我就走了，我当时是请假回乡给家父办的丧事，这边的医院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哦，对了，”医生想了想，“有个护士好像认识你。”
“护士叫什么，医院在哪里？”
医生摇头：“我这真不知道，而且那个医院现在也没有了，里面的医护人员去向我也不清楚。”
南晴听到这里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眼睛木木地看着地面，半晌才又站起来，冲医生鞠了个躬，道：“医生，谢谢你把我从山上背到医院，还救了我的命，我竟然隔了这么多年才知道有你这个救命恩人。”
医生摆摆手，道：“救命恩人就免了，是你命大而已，当时因为那个医院设施不全，我是估计你头部可能会有淤血，还提议等你的家人来了以后把你送到我所在的医院继续治疗，但后来你也没来，这一晃也快十年了，没想到你脑内果然有淤血，而且至今也没被吸收，”他又很认真的看向检查报告，“对，就是这里，目前看你的记忆好像有点缺失，平时日常生活有没有头疼，或者手脚不协调的现象。”
南晴摇头：“除了记不起以前的事情，别的一切正常。”
“那我的意见是随访，先不建议动手术，你可以定期做检查，如果有变化，我们再采取下一步的措施。”
从医院出来时，外面阳光正烈，南晴心中千头万绪，这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得知她失忆前的信息，如同今生和前世的交织，让她有些恍惚，有车喇叭的声音猛然响起，她一惊，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站在马路中间，稍稍敛了敛心神，她快步的穿过马路。
看看时间，她迅速的拦了辆车，司机问她去哪里，她想了想，说：“去城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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