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诱饵
“我已经联系他了，先前我在山神庙留了张纸条，为惊扰他修行、误伤他之事致歉，并邀请他共同诛邪除魔。”郁两彻道，“方才在城中，我恰好遇到过他，他也未曾再向我出手，事态紧急，他既然也是为除魔而来，师弟所说确实可行。”
“他不分青红皂白一剑飞出来，凭什么给他道歉？”曹成文嘀咕。
郁两彻道，食指一敲曹成文的脑袋：“但终归是我们鸠占鹊巢，当时门口石灯明亮，里面分明有人，我们直接推门而入，他正在修养，一时应激也无可厚非。此事，提醒我们以后做事注意礼节，若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前辈，可能真就一剑劈杀。”
“他出手虽狠，但并没有真下杀手，否则，你又岂会是只掉一缕头发。”
师兄这样解释，几人也心觉理亏，曹成文更不敢多嘴，只得虚心听教。
“纵使多他一人，恐怕这几日也不好应付，那妖邪会不会先对我们先下手？”赵讯道。
“我们其实不该把妖邪之物看得太高。”一位师兄弟道，随即解释：“若它真有十分修为，何故弄这许多玄虚，直接今夜就杀了我们不就行？依我看，固然要谨慎，但也不能太高看这些妖邪。”
“剑阵仍守在城中，法阵生效时间内，妖物无法随意出入，除非把我们八个都抓住，破了阵法。现在至少确定它还在城中某处躲藏，我们也不必去城外无头苍蝇似地搜寻。”黄子玑道。
“那师兄，明日白天，我们在城内再巡游一番，看看能否寻到它的藏身之所。”曹成文若有所思，“妖物取人皮，剜心，不管他是养伤也好，要修成魔功也罢，总之不能让他如愿。”
师弟们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郁两彻自己也在心中衡量。
这妖物真身不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修为，也不敢妄下定论。邪气笼罩北邺，但是相去不远的南邺城却全然无事，这点又异常可疑。
翌日清晨，太阳才稍稍露头，一道凌厉的光剑就划穿空气，直直从窗外插到山神庙的供桌前。
几人惊醒，郁两彻随即一跃而出。
“是那个使双剑的。”曹成文反应过来，其余师兄弟也就没有追出去。
随着那光剑的轨迹，郁两彻一连跃出数十丈，穿过层层密林，掀起一阵林涛。
那少年站在洛水之畔，背负双剑。
白衣出尘，夜幕尚未全然褪去，那少年发丝随风舞动，脸颊在淡淡的晨辉半光半影，如谪仙临尘。
少年听见擦擦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眉头却蹙着。
郁两彻走去，见少年没有先开口的打算，倒是先郑重地开口：“之前多有得罪，误扰道兄清修。”
并走向前，双手奉上一瓶膏药，“太玄门郁两彻向道兄赔罪，敢问道兄字号。”
郁两彻将两人交手之事揭了过去，更绝口不提是白无瑕先动的手。
“九辰宫，白璧，无瑕。”少年声音冰凉，似并不情愿。
郁两彻态度谦恭诚恳，伸手不打笑面人，更何况此事他也有责任，自不可能再作责难。
郁两彻走近，略过少年脸上的漠然，也不废话，开门见山便询问北邺之事：“事态紧急，敢问道兄可知这北邺城中妖物的底细。”
少年见他刚才还客套，说起正事却如此干脆，心中厌恶也减了几分。
郁两彻静静等着，过了片刻见少年不知抿着唇不开口，只苦笑着问，“天机不可泄露？”
白璧面向他，只是摇了摇头，“所知不多。”
郁两彻径直走向少年一边，坐下，面朝山峰间即将升空的朝阳。
“道友到底所知多少呢？”郁两彻问。
“黄湖山底出逃的东溟妖主。”白无瑕随口答。
“那它现在？”郁两彻心中一震，虽不详知，但能称为妖主，修为绝不简单。
“他勉强逃出来，伤势未愈，修为所剩不到一成，大约略胜寻常金丹修士。”
郁两彻朝北邺城上空看，果然与所料相差不大，这老妖是在养伤。邪气把整个北邺城控制，白天他不现身，也万难逼他出来。
城内邪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那必是到了老妖痊愈的关键期，“但是看邪气增长的的速度，明晚——至多后天，他就要复原了。纵然可能恢复不到鼎盛，但也不是我们所能应付——”
“如要动手，恐怕只有今夜——”
还不待郁两彻再开口，白无瑕便问：“那有办法引它出来吗？“
“有。”郁两彻没计较少年的无礼，肯定地说，随即起身，凑在白无瑕耳边轻声讲了师兄弟几人商量的一种对策。
白无瑕本欲与郁两彻拉开距离，但还是耐心听完了郁两彻所说。
“没必要凑那么近，它又听不到。”言罢，向一旁退开两步，“那我来作这个诱饵。”
“道友，我不是这个意——”郁两彻还未说完，白无瑕已经御剑而去。
白无瑕此时身法不在他之下，眨眼间已不见了人影。
这少年如此莽撞直率，还没细细商讨，就这样定计，郁两彻忧心晚上会生出意外。
这少年太过急性。
郁两彻回了山神庙，与几个师兄弟说了两人交谈。
师兄弟几人随即看向好博览群书的赵讯。
“东溟之地，现在群妖无主若那少年所言不虚，那这老妖应是数百年前就被镇压了。”赵讯说罢，随即就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本东海异志，翻了翻，仔细查看：“有，师兄，你看这篇。”
随即递上异志给郁两彻，郁两彻接过书籍，与众师兄弟一同观看。
“东溟有岛，其名澹台，东西二百里，南北七十里，乃东溟妖都，妖邪甚多群妖之首集结众妖侵犯中土，为高僧降伏，镇压于黄湖山底。之后高僧圆寂，转交由九辰宫看押。”郁两彻挑拣重要的字句读了出来。
“那想来就是此獠，怪不得这手段如此凶残，几百年前就是一代妖王。若让它复原，还不知是怎样凶恶的大害。”黄子玑道，剑眉卓竖，“被镇压几百年，修为都该散得差不多了，竟然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此刻也只能赶忙将他抓住，等发出信号，高手赶来恐怕已经是数日之后了，时间来不及。
“师兄啊，那你们三个金丹高手，等诱它出现，对付它应该不难吧——”曹成文修为堪堪练气，自然不清楚金丹之上修为差距何等巨大。
郁两彻道，“自然有七八成把握。”
虽然面色平静，郁两彻心中不安却越加强烈。
这老妖身为一代妖王，自然狡猾万分。全城浸没在邪气中，昨夜几人暴露了修为，老妖一定查觉得出——有三位金丹高手，它却无动于衷，不曾现真身。
到底是还是修养到了关键时刻，不得脱身？还是心有依仗，已把我们看作“死人”？
只是那少年已经定下了以身做诱饵的计划，今夜只能按这计划进行。
本来郁两彻是想自身为饵，引老妖出手，黄子玑与他协力与老妖缠斗，白无瑕在暗处寻找老妖的弱点。
他自小练就纯阳功，不惧邪气，用托生门制邪的法术对他的影响可以降到最低。
人体颈项与脊背相连处有一托生门，是灵体出入的大门。在此施咒可屏蔽人身的灵气，并且聚引妖气煞气。
这样，此人不断吸引妖邪之气，所过之处，邪气被吸尽，无论什么妖物都会趋之若鹜。
若是凡人，不消一刻钟，就会被阴煞之气消融，若换成有金丹修为的修士，勉强可以撑上五六个时辰，换成郁两彻则影响甚微。
那少年直接接下了作诱饵的任务，直接离去，倒让郁两彻不知该如何是好。
斜阳的残辉逐渐沉落山底，昨日那般凝滞的空气又弥漫在北邺的各个角落。
妖气与潮湿的雾气弥漫整座城，连他们这样的修者目力和感知都迟钝了起来。
这老妖实在狡猾谨慎。
城中百姓白日间已走了大半，偌大一城池，现在只有少许老弱，连一盏灯光都没有。
夜幕沉沉，八人在北邺内外蹲守，满天星河被雾气遮蔽，北邺城寂静无声，没有一盏灯火明亮，活像是说书人口中的鬼城，阴森森没有一丝人气。
一道绿幽幽的光从城外跃进，肉眼可见漫天的邪气汇成一个漩涡，那漩涡中心少年背负双剑，发丝被阴邪的冷风扬起，乱发披散。
白无瑕准时赶到。
天灵盖绿幽幽的光像是鬼火一般闪烁，白无瑕一步步从城门走进，头上那团绿光吞噬四周的邪气，少年冷漠的面颊也在此刻显得颇具邪性。
郁两彻远远看见少年走如城中，也不禁呆滞，少年这般走进城中，若被凡人看到，非把人活活吓死不可，但眼下已经如此，只能赶紧运气，随时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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