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乔迁之喜见故人

　　果然没过几日，大江上出现了浩浩荡荡的船队，正是叶家商号的大部队来了。苏州百姓没少见过船队，却从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纷纷跑到江边看热闹。一艘艘数过去，竟然有一百四十余艘。只见这些海船最小都是五百料，大的居然有上千料，熙熙攘攘停靠在苏州码头上，船帆林立、遮天蔽日，感情东夷城的海船都开过了来。

　　叶轻眉带着建哥儿，小李子，陈萍萍和小竹子立在码头，早有知府大人和明夫人带着江南有头面的仕绅前来恭贺叶家商号乔迁之喜。

　　只见最大那艘船缓缓靠岸，码头上负责管事的忙吩咐下人绑牢了缆绳，搭好了跳板。过不多时，从船上雕梁画栋的阁楼里走出来一位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衣衫华贵，目光含神，不怒自威，正是叶家商号的叶大东家，身后跟着二十几个年轻伙计，陪着一起下船来。

　　码头上诸人忙迎了上去，叶轻眉走到叶大东家面前，道了一福，娇滴滴说道：“轻眉见过阿爹，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闺女啊，自从你走后，爹爹我便安排众人陆陆续续收拾好了家当，一接到你的确信，立马装船就走，一天都没多待，这路上倒还顺利，不然也到不了这里了。”叶大东家哈哈大笑道。

　　“阿爹，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州知府舒大人，评事林大人，这位是明夫人，这位是……。”叶轻眉见众人都在，恐失了礼数，便一一介绍起来。

　　叶大东家自与众人一一见礼：“承蒙诸位关照小女，这是家里做的一些小玩意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身后那些伙计随即端上许多装饰精美的小盒子，一一奉上。

　　众人低头一看，全是一盒盒香水，心中大喜。要知道平时一瓶香水少说也值几十两银子，由于产量稀少，有时候拿着银子也买不到。这叶大东家果然出手不凡，竟是一盒一盒的送，众人自然笑纳了，又回赠了礼物。

　　旁边自有管事的安排船上水手卸货，码头上又是船，又是货，又是车马，纷纷扰扰。众人便到码头旁的彩棚里落座叙话。

　　见叶大东家性情豪爽，林若甫和明夫人更是刻意迎逢，彩棚下其乐融融。

　　却说为了这船上货物，林若甫提前招来了全城车马，从早到黑一整天，前前后后拉了上千车，也才拉了一小半。众人咋舌不已，才知道这“富可敌国”四个字该怎么写。明夫人心下暗叹自己果然没看走眼，今后明家前程，怕是全系在这棵摇钱树上了。

　　天色已黑，叶轻眉安排好后续事宜，便陪着叶大东家回了居所。其余诸人忙了一整天，自去安歇不提，只小竹子陪守在堂门前。

　　二人进了屋，叶轻眉径自往桌边扶椅上一坐，笑意盈盈。

　　叶大东家却转到正前，膝盖一曲，发福的躯体有些艰难的跪倒在地，郑重磕了一个响头，言道：“见过小姐，叶大幸不辱命，平安抵达。”

　　“嗯，大掌柜你一路辛苦了，快快请起，不必客气。”叶轻眉伸手虚扶，那叶大便道了谢，站起身来，坐到另一侧的扶椅上，神色谦恭。

　　原来这叶大并非叶轻眉阿爹，不过是叶家商号的大掌柜。在东夷城之时，叶轻眉尚自年幼，商铺营销诸事不便出面，便让叶大扮了叶家商号的大东家，凡事由他顶在前边，叶轻眉自己在幕后主持，少了许多麻烦。

　　“这来的路上，四顾剑可有阻拦？”

　　“托小姐福，那四顾剑一直闭门不出，也没有阻拦船队。只是临走时遇上一个故人，说是想见小姐一面，我便一起捎了来。”

　　“哦？是哪位故人？”

　　“小姐见了便知。”叶大神秘笑道。

　　言罢，叶大起身，又作了一揖，恭恭敬敬退下去。

　　一出门叶大“东家”又恢复了大腹便便的老爷模样，哼着小曲，径自往前边去了。过了不多久，叶大领进来一人，身材矮胖，约四十岁出头，头发糟乱，衣服破破烂烂，仿佛多年未洗过一般。

　　叶轻眉定睛一瞧，大喜道：“费先生，您怎么来了？”

　　那小糟老头哈哈笑道：“一年多不见，叶小姐还是这么漂亮，羡煞老夫啊。”

　　“费先生说笑了，您怎么会跟着叶家商号的船队一起来的？”

　　“本想去东夷城找你，见老叶正在张罗搬家，才知道你来了庆国。左右无事，我便搭了你家的顺风船，一来省得自己掏路费，二来有叶大陪着老哥喝喝酒，三来嘛，帮你家保保驾，护护航。”费介一边说，一边寻了扶椅大大咧咧的坐下，叶大忙给他倒了一碗茶。

　　“哦？路上果真遇到麻烦？”叶轻眉疑道。

　　“也没别的大事，就是船上饮食用水被人动了手脚，我都已经解决了。”

　　“有费先生保驾，船上众人自是无忧。”叶轻眉笑道，心中却暗想这费先生乃天下三大用毒高手之一，嘴上说的轻巧，只怕实际里没那么简单。

　　叶家商号要迁离东夷城，这是何等大事。四顾剑刚坐稳城主之位，却闭门不出，既不欢送，也不阻止。船队顺顺利利便离了东夷城码头。

　　只不过刚到海上没多久，叶大东家所乘坐的海船上，船员们纷纷腹泻难止，到最后船上人人都几乎拉得虚脱，却仍是腹泻不停，只道自己吃坏了肚子。

　　好在费介正借船同行，见情况有异，略一查验，便知有人下毒。只不过这毒药毒性不显，发作缓慢，中毒之人不知不觉便着了道，除腹泻之外，却无其他症状，只是貌似食物不洁引起，所以一般人很难分辨，甚是阴险。但费介知道，这毒若是不及时医治，过不了几天人不死也废了。

　　费介顺藤摸瓜悄悄追查下去，最后才发现是有人扮作船上水手，在送到海船上的清水里偷偷下了毒，此时却仍旧留在船上，似乎在观察众人症状。

　　费介与那人在厨房门外的船舷边遭遇上，三言两语戳破真相，那人便立时动起手来，挥手放毒，想要杀人灭口。一番惊心动魄的较量，最后到底是费介技高一筹。那人毒计不逞，反被费介用毒制住，身上酸麻，腹内翻涌，心中大惊，只道也中了对方的剧毒，面上却极为桀骜，嘿嘿笑道：“没想到叶大东家居然请了大高手坐镇，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费介见胜券在握，便自报了名号。那人大惊道：“原来是费先生当面，天下用毒高手，北魏肖恩在下早已领教过，不过尔尔。后来一直想找费先生请教，却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无缘得见。罢罢罢，亏我平素自认为与费先生齐名，今日看走了眼，技不如人，却是输得不冤。”说完一扭头便翻过船舷跳了海。

　　费介刚要伸手阻止，只见海波迭荡，那人早已不见踪影。费介心下苦笑，自己适才在他身上所施的“毒药”，不过是些麻醉和催吐药物罢了。没想到这人竟如此刚烈，宁愿跳海自杀，也不甘被“毒死”，这又何必？”

　　“想必是那人平素用毒杀人，见惯了中毒之人的垂死惨状，心下畏惧罢了。”叶轻眉叹道。

　　“小姐说的极是，后来老费我舀了一碗船上存放的清水，自己喝了，慢慢品出味来，觉得这人只怕与一年前东夷城城主府上那桩血案脱不了干系。”

　　“哦，费先生意思是……？”

　　“没错，四顾剑母子所中的穿肠毒药，与这次腹泻之毒虽然有毒效轻重之分，但都是从穿肠草、夹竹桃、乌头、一品红这几种植物中提炼出来，又加了其他几种辅药遮蔽气味颜色。当时咱们虽救下了四顾剑，却救不得其母，事后老费我心中颇为不服，离开小姐那段日子，便是去山中寻找对症解药去了，也亏得有这准备，才在船上斗法之时占了先机。”

　　叶轻眉莞尔一笑道：“费先生说是，那便决计错不了的。那用毒之人也是有趣，先帮人毒杀了四顾剑母子，后来又帮着四顾剑来毒我叶家之人，竟是来者不拒，什么丧尽天良的生意都敢接。”

　　“东夷人嘛，在商言商惯了，你买我卖，各得其所。更何况这天下间，官宦豪奢之家为了争夺家产，什么龌龊事都做得出来。有人要买毒，便有人卖毒，只要给的钱够多，什么事都做得。”

　　“那倒也是，只不过费先生总是这么不顾生死，率性而为，那碗毒药真的有这么好喝么？”叶轻眉眼如弯月，瞧着费介，掩嘴笑道。

　　“哈哈，老费我见毒心喜，若不尝上一口，如何过得这瘾？”

　　“旁人不知，我却知道费老心思，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费老尝毒药，都是一样的医者仁心。”叶轻眉一脸郑重。

　　“小姐说笑了！”费介闻言，浑如当头棒喝一般，随即身板一昂，却是有几分自得。

　　叶轻眉眼神一闪，接着言道：“那四顾剑请用毒高手捉弄我叶家诸人，害人不成，反被费先生迫得跳海自尽，也算是报应不爽了。我与四顾剑的恩怨，日后自当清算，且不去提他。先生既然来了这里，今后有什么打算？”

　　“也没别的打算，就是想你了，来看看。”

　　“那就多歇一歇，轻眉正好朝夕请教，不要着急走。”费介自是应下了。

　　之后这半月，众人才算堪堪将海船上的所有设备和物资全部运到坊中。叶大便带着跟班伙计，指挥招募来的工人们一边清点，一边开始安装调试。又费了近两个月，叶家商号三个工坊才算是在苏州城外初步建立起来了。只不过从东夷城带来的这些设备毕竟还是少，今后在庆国发展，少不得要向江南各地逐一扩展，加大产量。

　　叶轻眉早在招募流民之初，便从招来的工人中悄悄寻摸了些机灵好学的年轻小子，待叶大带着二十二个老班底赶来后，叶轻眉便抽身出来，让这些小伙子跟着叶大诸人，每日在一处幽闭屋内教授学习制作之法，又让小竹子守在门口，免得工法外泄出去。后来还派人将他们家人全都接来，一一在坊中安排住下。这些年轻小子知道东家有意栽培，自是欢喜。

　　且说费介在这里住下后，与李世信，范建，陈萍萍三人渐渐熟识。三人知道费介乃是叶轻眉故交，更是天下三大用毒宗师之一，言语间颇为尊重。尤其陈萍萍对费介颇为好奇，二人年岁相差近两轮，却甚是谈得来，渐渐成了忘年交。费介知他几人与小叶子义结金兰，便也没当外人，经常将自己闯荡江湖的有趣故事讲给大家听，这三人才知叶轻眉和费老在来庆国之前的事竟如此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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