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主峰是学堂，就是你们以后修习解惑的地方。副峰是师长居所，没有师长之令禁止擅入。最后方那稍矮一些的是学徒峰，是我们学徒居住，生活的地方。上有居住区，食堂和小集市，基本可以满足日常需求。如果有特殊需要的话，则要搭乘多人仙剑下山，到学城里去自行购买。”
这位领路的师兄姓谢，身体纤瘦，眉眼柔和，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举手投足又带着点女气，很有那么一丝安能辨我是雌雄的味道。
他身后的几个小不点都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仙境”，一时之间都被震慑住，个个儿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听见他说话也只是猛点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凤栖也老老实实地跟着点头。谢师兄带着他们往前走了一小段，就到了一间内置了两条长椅的凉亭，估计就是那多人仙剑山脚处的驿站了。
一行人等了大概二十分钟，期间有几人御剑从山顶飞下来，到了此处便从飞剑跃下，换做步行，向山门外而去。凤栖心道原来出了仙门就是禁飞区，怪不得她在外面的学城都没有见到天上有人。
等待期间，几个小不点也慢慢缓过劲来，见谢师兄温温柔柔的并不吓人，顿时胆子大起来，开始互相搭话了。
结果这一顿搭话，搭出了好几个张三李四王二狗。
入选甲等仙门的孩子，天资肯定不会太差，但是家境未必很好。尤其是这个时间段，家里有条件的早早地就在开放报道的前几天把自己宝贝疙瘩送了过来熟悉环境，哪里会等到现在。住宿区的好位置都被抢没了。
所以凤栖这一批人，除了凤栖在内的几个是真心拖沓真心懒，其余的孩子都顶着个好养活的贱名。
小凤栖才十四岁，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眼神软软，笑容甜蜜，站在那里无害极了。说人话就是看起来面善。而身上穿的也是自家早早买好的材质上乘的小修者袍，并非随入学令一起送去的普通衣物。
两个家境不错的小孩嗅到了同类的味道，就凑了过来跟她搭话。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我叫唐易，容易的易，她是乐语，语言的语。我们两个从小就认识，这次也是一起来的。咱们仨能攒到一波来报道也是缘分，不如认识一下，以后也有个照应？”
话里话外，居然是把其他七个孩子给排除在外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客气，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让周围的孩子给听了个清楚，其中有几个顿时脸上带了不忿的神情。
凤栖乐呵呵地：“好呀，我叫凤栖，择木而栖的栖。”
天道无情，众生平等。但是也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哪怕这个“群”只是浅薄地从家境来谈。
一个眉眼阴郁的少年站在被小团体排除在外的“下等人”人群里，听了她这个回答，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本所期待的修仙界可能只是妄想。他跟其他出身贫寒偏僻的人不同，自幼就随父母生活在大城市，小小年纪就见多了三六九等各人不同的人生。
无知才是福气。知道了就会有对比。
他想到他爹娘收到入学令时惊喜的表情，想到周围人看着他的眼神，想到那几天的扬眉吐气。
其实不过是换个地方他过九等人的人生罢了！
他内心对未来的憧憬被两个小孩几句话当头打散，一时心中激愤，忍不住就站在人群里，不阴不阳地喊了一句：“少爷小姐们寒暄完了，也过来跟我们认识一下吧。以后要是需要人伺候吃饭穿衣，刷牙洗脸，找不到奴才。好歹也有几个认识的人能教着，不至于闹出笑话来。”
这是讽刺他们娇生惯养，四体不勤呢。
唐易听了这么一番话，顿时恼了，心想我们在这边搭话，干你什么屁事。他眼睛往人群里一看，就看到一个看着就十分不讨喜的阴郁少年，长相普通，看人的神情也不带半点善意，小小年纪，就有种蛇类的阴冷毒辣。
他本要张嘴就骂，突然想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爹平时就告诫过他不要轻易跟那些穷酸光棍的人较真，如果人家真的豁出去了来报复你，那你能够失去的可不是比对方要多太多了。
他想到这个，嘴上的话就从舌尖滚回舌根，转了转，换了另外一个意思出来：“我们如果有事，自然能找得到帮手，不用你瞎操心。”
阴郁少年其实话说出口就后悔了。他平时习惯了隐忍，知道冲动的后果他承担不起。听着唐易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打算较真，就也打算顺杆儿下了。
但是不巧，他看了凤栖一眼。
凤栖乖巧地站在那，一言不发，仿佛默认了唐易能够代表他们这个小团体发言。那么地精致可爱，让他的心中就徒然升起了一种反而超越之前程度的愤恨。
他觉得凤栖甚至比那个唐易还要可恨。看起来温温柔柔，但实际上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他们。就是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公主，小时候被家里人保护，长大后社交圈子高人一等，这辈子都优雅完美，根本不需要跟他们这种普通人接触，也永远不会被人挑出错处。
他看着凤栖，对方刚好看着他这个方向，但是却仿佛看不到他一样，带着一种漠不关心的高高在上。
他冷冷地道：“凤栖是吧？我叫陈三。看你实在有五谷不分那个劲儿，进了仙门之后没人管你，以后有事不懂的话，你也别指望唐易了，要不要找我来教教你？”
唐易一愣，也跟着去看凤栖。
陈三说完这段话，在场的大多数人就都觉得他有点过了。起先他出言嘲讽的时候，大家还是觉得有些解气的，毕竟他们也是被那三个人看不上眼的“圈外人”，大家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但是凤栖吧…她那个干干净净又乖巧的模样，很难让人产生恶感。有几个生在乡下，比较淳朴的小孩，甚至觉得她长得好看，娃娃一样，让人很想接近。
最主要的是，她也是被动被抱团的嘛…唐易找她的，她又不能说不我才不愿意认识你。
所以其他几个孩子内心的不满其实都是冲着唐易去的。
陈三冷笑着看着那精致的小孩，话音落地，就看到对方的眼神慢慢聚焦，最后定格在他身上。好像刚才只是走神了，这会儿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就看了过来。
很直白的目光，不闪不避。他被那样注视着，过了一会，突然就有点笑不出来。
但是他笑不出来，对方却笑了。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弯，把他看了个真真切切。
凤栖乐呵呵地：“好呀，陈三。我叫凤栖，以后有劳关照啦。”
…
一行人终于等到了从山顶下来的多人飞剑。将近十米的长度，宽阔的木质剑身，一个大人是个孩子坐在上面还绰绰有余。
凤栖坐在中间的位置，双腿悬空，手撑下巴，眼睛看着脚下飞速而过的森木和山体。飞剑上设有结界，她感受不到狂风和气流，只在落日的余晖下穿过了层层的云雾，一路而上，目之所及是不见尽头的山林，在暮色苍茫里染上了半边儿庄严的橙光。
人要登高望远，才会肃然起敬。所以千万年下来，修仙界依然隐藏在深山老林里，建筑修得是越来越高。
修仙者不问世事，只求悟道。不是因为少了七情六欲，而是因为见多了值得敬畏的东西，就觉得寻常凡人那些家长里短有些无趣。
一行人到了学徒峰，排队下了剑，才知道会被安排到一个院落居住。
他们来到了居住区，远远地就看到了一群孩子在吵闹。其中有一个特别打眼的削瘦少年，眉眼出挑，身上穿着随入学令送的米色衣袍，虽然洗得十分干净，但是也能看出家境并不富裕，似乎被排挤在另外一边。
众少年围着带他们的师兄吵闹，时不时对他指指，又对着不远处的院子点点，看起来似乎是因为住宿安排起了争执。
那被排挤的少年就站在那里看着，也不出声争辩什么，只是一脸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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