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石虎

街上吵闹非常，有老人的哀嚎，有小孩的啼哭，有女人的惨叫，有男人的咆哮。中间夹杂着几声枪响，似乎还有人在笑。

        就算我们呆在地下室，这一切也是听的清清楚楚。靳安挥舞着手里的工具，一下下的捶打着地面。我看了眼瑟瑟发抖的两个孩子，最终还是狠狠心决定视而不见。帮着靳安一起去捶打地面，我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通过动作抒发了出来。

        屋内尘土扬天，屋外惨叫连连。手里的铁锤震的虎口发疼，灰尘迷了我的眼。我决定装聋作哑，不去听，也不去看。只是机械的重复动作着，心里默默祈求着快点结束这一切。

        结束吧！所有的事情，都快点结束吧！

        岁山区的房子都不是很高，地基建的也不是很深。地下室的水泥层很薄，我和靳安很快就把藏着的东西挖了出来。那让我不安压抑的东西，足足有几十斤重，以我们两个人的力气很难将它抬出来。简单的把周围的泥土清理干净，我们大概能看清楚这东西的面貌。

        “这是什么？”我指着地中间白色的石柱问靳安，“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靳安蹲下来，他用手摸了摸石柱凹凸不平的表面。闭上眼睛像是在感应什么，靳安说：“这是石磨，这东西最少有两百多年了。两百多年里，它吸收了不少天地日月的精华，所以有了灵性。在风水学上讲，石磨又叫石虎，是最强劲的拦路虎……这种东西会被埋在地下，肯定不是意外。”

        而事实上，这东西埋在地下也确实不是意外。听到我们两个的谈话，一旁的男孩子却生生的开口：“我知道那个……那个是今年夏天的时候，我爸爸……的一个朋友送来的。”

        “你爸爸的朋友？”靳安回头看他，“小朋友，你还知道什么，全都告诉叔叔。”

        小男孩有点怕靳安，他紧张的看了看我。我走上前，轻柔的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把话说下去。小男孩深吸口气，他胆怯的说：“是我爸爸认识的一个叔叔，当时我们家在修房子，他说把这个埋在地下，家里会顺风顺水的……”

        “然后呢？”感觉自己的存在感不如我强，靳安不服气的追问，“房子修好后发生了什么？”

        “修好后。”小男孩想了想，说，“修好了以后，家里总会有奇奇怪怪的人出现。我和妹妹看见了，爸爸和妈妈也看见了……妈妈害怕家里出现的人，然后她就回姥姥家了。”

        “是会这样的。”也没在乎有小孩子在场，靳安直接说了出来，“地基里埋了石虎后，住宅里是会看到鬼魂的。最开始是鬼魂，接着就是杀身之祸血光之灾……你看，都验证了吧！风水太差劲，他们爸爸才会被杀。”

        “还有孩子在呢！”我怒冲冲的瞪了靳安一眼，“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靳安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看了看两个孩子无助的眼神，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谢天谢地，我真感谢他什么都没说。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我看地上的大石柱，完全无从下手，“这家地基里是石磨，下家地基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呢！现在都已经凌晨一点了，还有那么多家……你觉得我们四点前能挖完吗？”

        “挖不完。”靳安想了想，说，“不如我们就等着吧！等这些人都死了，我们一把火烧了这里。烧人坏修行，烧尸总不会坏修行吧？只要等他们把街上的人都杀完，那我们……”

        “等等！”我抱紧怀里的孩子，“他们杀了街上的人，那这两个孩子怎么办？我们不能把他们两个交给坏人！”

        靳安没有回答我的话，可他就是那么想的。不去看两个可怜巴巴的孩子，靳安的神情冷漠。

        可能是感觉出靳安想抛下他们，我怀里的孩子抖的更加厉害。两个小手紧紧的握住我，他们心底的绝望我能清楚的感应到。我明白靳安说的那些大道理，我全部都懂……但是我无法做到坐视不理，我真的做不到。

        见我满脸冥顽不灵的样子，靳安将我拉到了一旁。我低声劝了孩子几句，这才和靳安过去。靳安认真打量了我一番，他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的行为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救人？”其实我的想法也很混乱，“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能把这两个孩子救下来……你看看他们两个是多么的无助无辜，他们两个的年纪还那么小。他们两个的人生还有很多的可能，他们不应该就死在这里。”

        靳安轻笑：“这不是应不应该的问题，是他们的人生就是如此，很多事儿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成定局了……我们是来解放亡灵的，不是来救人的。初晓，你不是神，你改变不了什么。”

        我知道我不是神，可我相信，我从未来回到现在，我就是要改变什么的。既然我可以救下靳安，为什么我不可以救下两个无辜可怜的孩子？既然未来怎么都要改变，改变的多还是少又有什么区别？

        “你救不了他们。”靳安不停的泼我冷水，“初晓，你不能。”

        不知道为什么，靳安越是泼我的冷水，我心里的想法就越是确定：“我觉得我可以，而且我一定要。”

        靳安笑了。

        “还记得我刚才和你说的吗？”靳安忽然说起，“关于我鬼友女儿的事儿？”

        “怎么了？”我谨慎的看他，“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靳安挑挑眉：“把你出生的月日时间告诉我，我给你算一卦……如果卦象上说，你应该救他们两个，那我就听你的。”

        “真的？”我没想到靳安决定做的如此随意，“你……你不后悔吗？”

        “有什么后悔的？”靳安耸耸肩，说，“来吧！告诉我吧！告诉我你出生的时间。”

        我记得生辰八字好像都是要有年月日的，在靳安开口时，我还稍微担心了一下。他不问我出生的年份，我倒是松了口气。报上自己出生的月份和时间……突然感觉有点怀念。

        这不是靳安第一次给我算命了，他之前给我算命，说我是松柏木命人，说我的命好的不得了。那会儿我还不太信他，以为他是在胡说骗我。但是现在一看，就算那些是靳安的胡说，也是我怀念的。

        “如何？”我问他，“能看出什么来吗？”

        我看着靳安，他脸上任何微妙的变化都没逃出我的眼睛。和第一次算命时不同，他的脸色有些古怪。古怪中有几分苍白，我甚至觉得靳安是有点害怕。

        “怎么了？”我又问了一句，“你算到什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靳安清清嗓子，他淡淡的说：“我用你的名字，加上你出生的月份时间进行占卜……初晓，你的八字显示，你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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