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孤坟
靳安说过,眼睛是会骗人的。
其实不仅是眼睛会骗人,我们的身体很容易被欺骗。视觉容易被蒙骗,感官容易被蒙蔽。多数情况下,我们只愿意去相信自己希望看到的,相信自己想要得到的。真实的东西往往很不好看,没有人会真的喜欢。
反正我是很不喜欢。
在我眼前新鲜可口的苹果,在靳安手机的摄像头里已经烂的快要生蛆。我细细品味了一下,刚才咽下去的苹果好像是有蛆虫的味道。房间的女主人还在看着我和靳安,我拿着那半个苹果,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放下也不是,吃了也不是,只有傻呆呆的僵坐在沙发上。
不用照镜子,我都能想象出自己的样子蠢透了。更不用说坐在旁边看着我的靳安,他想笑又不能笑……样子同样蠢透了。
我不停的安慰自己,我可是连死人供品都吃过的人。吃两口烂苹果而已,没什么要紧的。事实一再证明,人一旦决定没脸没皮的活着,一切都简单的多了。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我还算坦然的放下了手里的烂苹果。
“抱歉,我家里不长来客人。”女孩子冷淡的说,“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没关系。”靳安笑,“她也不是经常来人家做客,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听出他在讽刺我,我偷着用肘部撞了靳安的肋骨。
女孩子端坐在了我们对面,她扭头看向了窗外。说话时没有看我们,她的眼神看起来有些空洞悠远:“这里好久好久都没来过人了,虽然我们盼了很久,可却一直没有人来……我们一直希望能早点把事情解决,等了能有好多年。”
“你说的我们是指……”
“岁山区的居民们。”女孩子看向靳安,“你不就是为这事儿来的吗?”
啊,这真是一次神奇的对话。我就坐在旁边听着,但是他们两个说的我却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可是靳安听懂了,他点点头,确认了女孩子的话。看到靳安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女孩子死气沉沉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我就知道是你,你的眼神很有力量……你能给我一个承诺吗?”
提到承诺一类的事情,靳安都比较敏感。我还算了解他,现在的他。现在的靳安,不相信其他人的承诺,也不会轻易对什么人做出承认。更何况……对方很可能不是人。
果然,靳安听完后没有答应,他只是问:“先说来听听,什么样儿的承诺。”
“解救这里吧!”女孩子说,“解救岁山区里的人,让他们可以正常的进入轮回。”
“我正有此意。”靳安倨傲的笑,“不然你以为我大晚上为什么来这儿?”
“我还没有说完。”女孩子说,“如果你不能解救这里……”
靳安打断她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那就毁了这里吧!”女孩子不为所动,继续说,“如果不能解救这里,那么恳请你,毁了这里吧!”
靳安犹豫了。
窗外的风声依旧,我坐在屋里都觉得冷。靳安犹豫了很久,很长一段时间他和那个女孩子都没有说话。我在一旁坐着,冷的牙齿控制不住的打颤。等的有点不耐烦,我替靳安把话说了:“好,我们答应你。”
我刚说完,靳安立马凶巴巴的看了我一眼。可我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这不就是我们此行来的意义么?
“谢谢。”得到了我们的承诺,女孩似乎满意了,“很感谢你们为我们做的一切,真的非常感谢。”
“这没什么。”我被她谢的很不好意思,“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女孩儿指了指窗外,说:“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岁山区的屠杀就正式开始了。歹徒总共有十个人,他们封锁了进入岁山区的公路,你们现在出去肯定会遇到他们的……我的建议是,你们最好藏在区长家。往南数第五栋房子,整个岁山区最高的那栋。”
“好。”我很是紧张,“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女孩子简单介绍了些情况,我和靳安就离开了。一直到我们走出女孩子的家,靳安都没再说过话。
“你怎么了?”察觉到靳安有些不对劲,我问他说,“从刚才你就没说话……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是啊!害怕了。”靳安讽刺挖苦着“你的无知让我害怕……初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答应了什么?”
“答应了什么?”我不明白,“你是说答应毁掉这里?那应该没什么难的吧?我听那个姑娘说了,其实很容易。今晚我们要是没救下岁山区的人,我们可以放火把这里烧掉……举手之劳,没什么难的吧?”
“没什么难的?你说没什么难的?”靳安对我无所谓的态度感到不满,“你还记得我说的吧?岁山区里的人,现在还是活人!如果你救不下来他们就放火烧房子,就等于这些人都是你杀死的!你以为我为什么没有答应?杀生是重罪!天大的重罪!到时候别说修行全毁,你就是做几世的畜生,你都偿还不了!”
“应该……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我承认,我被靳安吓到了。
“哈!”靳安不满的一摊手,“不然你以为呢?什么事情都向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至于这么头疼吗?”
“呃,我以为你会头疼,仅仅是因为你矫情啊!”我实话实说,“而且,我们来不是救他们的吗?要是救不了他们,那我们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你说的倒轻松。”靳安对我翻了个白眼,“毁修行的又不是你,你当然怎么痛快怎么来啊!”
被靳安说的,我也很是火大:“行,行,行,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反正答应那姑娘的是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要是救不了人,你就自己回家去吧!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做你妈妈的好儿子!我也不耽误麻烦你!该我承担的我全都会自己承担!”
“这和我妈妈有什么关系?”提到白惠,靳安立马炸了,“我警告你初晓,你要是再说我妈妈……”
靳安的话没说完,整个岁山区的灯忽然全都暗了。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我们走进的房子不见了?!
在原本的房屋位置,是一座孤坟。借着朦胧的夜色,我隐约能看到墓碑上的字迹。墓主是个年轻姑娘,上面还挂着她的照片。
我稍微靠近看了看,照片上姑娘正是不久前端苹果给我吃的女孩儿。和刚才房子里墙上的照片一样,墓碑上的女孩儿正向我们绽放着灿烂冰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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