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微霜(4)
顾忌着莫维维身体孱弱，常译准备了一辆铺着厚厚毡垫的马车，四周亦是用厚实的毛毯将车壁遮挡起来，丝毫不让一丝冷风侵袭进来。莫维维窝在常译怀里，低声问道：“你是堂堂大将军，此次奉旨出京却整日待在马车里，会不会让人笑话？”
常译知她顾忌人言可畏，淡笑道：“此次身边的都是自己人，他们不会乱说，再说我的毒才解不久，皇乐得得个体恤下臣的名声。”
“呵呵，那我们此行是去边关游山玩水了？”此话说的甚妙，常译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北狄确实有动静，现在的朝堂无人有心朝政，我们此去有其他的目的，到了龙城你自然知道了。”
“我还想问的是，你这么撇下新婚妻子走了，皇帝不会怪你？”常译心愧疚，半晌淡定道：“当日的情形你是知晓的，我与她并未拜堂。我的妻子，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人。”
莫维维心甜蜜，还是担忧道：“她毕竟是皇帝赐婚。我相信你的情意，只是皇帝想要以她作为你的掣肘，我想还是早做打算的好。毕竟你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撇开明面的妻子不顾。”
“此事你无须忧心，”常译捧着莫维维的手道：“因为我顾忌太多，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头，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放心，我与她并无情意，她是皇帝派来的卧底，我不是那等无脑之人。”
敢情说了这半天，常译是以为自己在吃醋，莫维维深吸口气正色道：“你知道我在乎的不是世俗名分，你我相好是因为彼此钟情。你夫人的存在······”唇被噙住，常译大手扣住她的后脑，细细品味一番后低声道：“我的夫人在这里。”
莫维维满脸通红，耳尖发烧道：“说着话呢······”
“呵呵······”常译的声音低哑，带着满满的情欲，莫维维有些晃神，不知如何应对地闭眼睡了过去。常译知她羞涩，按耐住心与她欢好的念头，默默地下定决心要将她的身子将养好，到时候再身体力行让她知道自己的决心。
一路三餐以外，常译变着花样地给莫维维送当地的名小吃，她那颗吃货的心将自己瘦弱的身体撑得有些珠圆玉润。大概是生活规律，除了路车马稍有些颠簸以外，其余一切皆让莫维维深觉满意。在愉悦的心情，之前久未光临的葵水在快要进龙城的时候如约而至。莫维维体寒，这次行经很是疼痛，常译亲见平素坚强的女子脸色惨白手脚冰凉，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车马在龙城外与前来迎接的龙城太守王志毅会和，常译撩开车帘与王太守短短寒暄两句，直接道：“王大人，内子有恙，烦请安排龙城名医前来诊治。”听说将军夫人有恙，王志毅面含笑：“常将军深得皇器重，卑职早已请了名医在府候着，请将军随卑职到太守府安置后即可为您及夫人请脉。”
看来自己差点殒命之事已经传到了边城，难怪皇帝不得已将自己派到边关震慑蠢蠢欲动的北狄。面不动声色道：“有劳王太守了，之前我的师弟带了人马先行一步，请问安置在何处？”
“不敢当请。”王志毅拱手道：“诸位将军驻扎在离太守府不远的府兵营，不巧前日有狄蛮侵扰村落，玉将军亲自带人去追逐狄蛮。卑职没能劝阻，还请将军恕罪。”
“保家卫国乃是军人本分，王太守无须自责。”常译心却觉蹊跷，煜宸不是那等冲动之人，此番带的人手不多，何以要亲自出击。若说是少年心性冲动，那为何自己竟然没有收到半点信息。怕是······心念一转，身旁的近卫已经得了示意，趁着常译与王志毅进城的时候悄悄避开人群离开了车队。
边境的屋舍不似南边，高墙灰瓦院落整齐没有花木点缀。常译二人被安置在太守府主院，三进的院子前面是议事处和会客室，间是正堂和书房，最后一进院落栽了两排半人高的万年青，修剪成圆球模样，寝房便是在此了。随行的人安置在主院边的院落里，有其他的门庭以供出入。王志毅安排的名医须发皆白，静静地为躺在床榻的莫维维把脉。常译一动不动立在寝房外的正堂，陪立一旁的王志毅眉头紧皱。少时听见那大夫开口：“夫人只是气血於堵，这些日子饮食莫要贪凉，注意保暖是了。”
“可要紧？”大夫话才说完，常译长腿迈进里间，皱眉看莫维维依旧一副疲乏的模样，担忧问道：“我的夫人之前过蛊毒，大夫看可有大碍？”
“贵人安心。”大夫不知常译是何身份，恭敬道：“夫人只是宫寒体虚，之前疏于调养，故而行经时格外虚弱，其他的倒无大碍。在下稍后会为夫人开方，暂解疼痛后调养些时日是了。”
莫维维见两个大男人一本正经讨论自己痛经一事，脸臊得通红，温和谢过大夫后对常译道：“我们初到龙城，您还有正事要做，我这儿不打紧的。”常译却前坐到床边，伸手握住锦被稍稍有些暖意的手道：“你的身子要紧······”大夫已经极有眼色地退出来，岑栋亲自引了人开方拿药，眼不错见地抓药熬药不提。
那边大夫出门，莫维维反手握住常译的手道：“有将军如此相待，妾身没大碍的。”又朝常译挤眉弄眼，噘嘴示意门外，常译心一暖，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你也察觉有异了，我会当心，你也要小心保护自己。”莫维维咧嘴一笑，隔着被子拍拍自己腰间，常译知道她随身带着自己送的软剑，宠溺笑道：“那也要小心。”莫维维点点头，推常译出门。自知前途险恶，常译用力握了一下莫维维的手，起身行到议事处。常译让一直如影随形的王志毅坐下，沉声道：“青州边境不宁，我奉圣旨意来青州。王太守，可否说明一下现在的真实情形？”
一个军营消失的消息当让不敢公诸于众，还想着将此事解决，王志毅也不再隐瞒： “禀常将军，此事说来甚为诡异。青州惯例，入冬时本地官衙要送牛羊粮草到附近军营。月前卑职派人到最近的虎贲营时，却发现整个军营空无一人。因为此前没有收到任何军报，卑职深感有异，询查三日依旧无果后连忙报知朝廷，另外请示喻总兵遣派将士接手虎贲营防务。”
“来接手的是哪个军营？”
“虎翼营。”
常译双眼微咪，虎翼营距此甚远，喻谦此举大有深意。又问道：“虎翼营全营皆过来了？”
“是，当时是卑职亲自去军营帮着安置的。虎翼营果然名不虚传，刚来龙城便迅速接手了先前虎贲营的防务，一边还派遣了精兵前去查探虎贲营的踪迹。”
“此事事发已有一月，虎贲营仍然无踪迹？”
“是。卑职无能，北狄近日常遣骑兵袭扰，到边境村落一番血洗后抢了金银器物便走，卑职防不胜防焦头烂额。还好现在有了大将军亲自坐镇。”常译不理他，沉声道：“这么说，虎贲营不知所踪，虎翼营被调防到此。现在已经分兵两处，一处是去寻找虎贲营，另一处是随着当地官差四处追捕北狄过来的流寇。”
“是。”王志毅低首应道。常译忽地起身道：“速去传令，本将要去虎贲营查看。”
“将军，”王志毅道：“虎贲营驻地紧邻边界，纵马亦需一日。此时天色已晚，将军与公主舟车劳顿，不如在接风宴后休整一夜，明晨卑职再陪同将军一起前去。”
“不必。”常译眉眼冷峻：“公主身怀有孕，在宫静养。随行而来的是罗夫人，王大人莫要误会了。”
“是是，卑职愚钝。”王志毅面一副吃惊模样，先前常译称随行而来的人为夫人，他还以为是思永公主随行，心腹诽常译果然是圣眷优渥。没想到不是公主，那是常译府的妾侍了，看来京城显贵们还没有意识到虎贲营之事的严重性。但愿，这位位极人臣的大将军不要让自己太失望。
常译见他面色变了几变，嘴角挑：“王大人不必存疑，虽然本将重伤方愈，但是绝不会辜负圣信重。”
“是是，大将军乃是大邺栋梁，想必一定能将此事调查得水落石出。”王志毅想起京城传言，深觉常译出行身边带个娇滴滴的如夫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此事很有可能还是皇的意思。心打定主意要让自家夫人与那位夫人打好关系。
常译坚持立即启程去军营，王志毅忙着出去准备。想到此去并无一丝把握，常译迈步进了后院。彼时莫维维仍在熟睡，一个青衣小婢战战兢兢朝常译行礼。
“这是王太守夫人遣来的侍婢，听说太守府这一个小婢加一个老嬷嬷。属下不敢擅自做主。”岑栋负责莫维维的安全，见了常译拱手禀报。
常译点点头问那青衣小婢：“多大了？”
”奴，十五了”
“可曾来过葵水？”这一句话问得两人当场石化，那小婢咧嘴哭道：“大人，奴，奴······”
常译皱眉，喝道：“哭什么，说！”他生得俊美，但是黑颜时让人只觉分外压抑。小婢两股战战：“奴婢，来，来过了。”
“那我问你，你来葵水时如果腹痛怎么办？”
“这？“小婢的哭声被打断，一时忍不住嗝逆连连：”可以喝点姜糖水，然后睡觉，的时候在小腹放一个暖和的东西。”
“去准备。“小婢的话与先前的大夫无异，常译挥手让侍女下去准备东西。那侍女呆愣了半晌蹲膝行礼，逃也似的去了。
“我要外出，你，好生护着她。”常译低声说道。岑栋刚刚扯起的嘴角连忙放下，大惊：“将军，现在形势不明，派出的密探还没回来，属下······”
常译摆手：“不能再等了，一个军营消失不见，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连你哥哥都没有消息传来，我担心是有人故意设了圈套。再说现在虎翼军也搅了进来，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到我们耳，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属下陪您去。“
“岑栋，”常译语气转冷：“我把自己的软肋交给你。你，值得我信任吗？”
岑栋愣在当场，将军这是，果然如常寿所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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