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飞燕（5）

“常将军。”讫玉公主转脸过来，面目神情凝重，常译抱拳道：“常某一时情急，出言不当，还请南诏王见谅。”

        笑意重新爬唇角，讫玉道：“常将军这么着急找讫玉，难道是发生了大事？”

        “常某乃是有事相求。”常译顿了顿道：“按照惯例，新任南诏王要与大邺及北狄交换国书，常某想请南诏王您同意常某陪同南诏使臣前赴京城。”

        “此事不难，待我举行登位大典后自会亲赴大邺京城。之前说好的粮食也正在筹集之，常将军大可不必担心。”

        “可是常某急着进京，最迟明日要出发。”

        “明日？不行，南诏方才统一，讫徕余孽尚未铲除，此次大战姜独儿逃脱。你们汉人常说斩草除根，姜独儿未除，常将军恕本王不能罔顾私情，置我南诏族人于不顾。”

        见讫玉难以说动，常译心冒火，朗声道：“既然这样，那么常某先行回京，还望大*守承诺。”

        “常将军放心，讫玉必定遵守承诺。会将粮食一粒不少送到大邺。”

        “那好。”常译无奈，略略抱拳告辞，回到王庭之打点回京事宜。

        岑进皱眉问道：“我们再南诏耽误多时，是为了回京后不被诟病。将军真的打算前功尽弃现在回京？”

        “我出行本是为了替父亲寻访宗太医。途遭人暗算耽搁了此事，先前得知父亲病逝的消息时已有回京之意，只是担忧南诏与北狄结盟于大邺不利方才暂缓行程。现在陌薇被迫进宫，我若再在此地，岂不是连最后的念想也要远离我而去。”

        “那您的紫魅？”

        “无碍，现下不敢深想陌薇而已。倒是应了那句话，心无挂碍无有恐怖。我已经失去太多，此去一定要将陌薇解救出来。”

        岑进暗自腹诽，万一裴陌薇是一个贪图富贵之人，眼看将军身毒便寻了更好的去处怎么办，那将军亦不是白费了一番心血。正待出言相劝，常译已经作出决定，“南诏战事已经延误了近一个月，陌薇进宫也有了时日，我决定现在出发。岑进你留在此地，务必要保证讫玉将粮食送到大邺，这里再留骆夕他们帮忙处理。”“您也不带王葛云走？”“不必，我们行程紧张，葛云还要替我在南诏寻药。让他们一月后跟随讫玉回京是。”

        “是。”岑进心感叹情字害人不浅，应声退下。常寿自常译接到信函时已经着手准备干粮衣物，待到岑进离开，牵了两匹马等在王庭外，常译眉头舒展：“你也相信陌薇不是贪图富贵之人。”

        常寿点头笑道：“卑职相信将军的眼光。”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岑栋骑马过来道：“将军，南诏大王修书一封，想要请您带给陛下。”常译接过展开一看，唇角带笑，讫玉果真未食言，亲笔写信感激大邺皇帝派猛将助她统一南诏，特意奉二十万担新粮表示谢意，并言说一月后将亲自启程前赴大邺京城，望皇帝陛下拨冗接见。

        常寿猜到此信必然能让常译在朝堂立于不败之地，笑着朝岑栋点点头，主仆三人飞马踏归途。

        常译离京已有小半年，常贺病逝时颇有人在背后攻讦。他进到大邺境内折陈情请罪，路收到皇帝谕令，命他回京后即刻面圣。

        十几日后踏入京城大门，护国将军回京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飞入各个豪门富贵之家。来不及到武安侯府为常贺一炷清香，回府略微梳洗一下急急进宫，将讫玉书信送皇帝案头。

        景元帝龙颜大悦，先前护国将军失踪引起朝廷人心动荡，北狄甚至有蠢蠢欲动之势。现在南诏统一，新王亲自修书表示感谢，天下人无不会以为常译是自己派去相助南诏，再说还有南诏新粮二十万担，大邺再不怕水患天灾了。想到此，忍不住想起王珣治水有功，大邺去岁冬天竟然没有像先皇再世时那样因为饥寒掏空朝廷粮仓。唤了此时看起来无顺眼的常译起身，赞道：“明渊果然不负朕望，不但帮助南诏统一，还让他们心甘情愿贡奉二十万担新粮，真是不枉护国将军的称号。”

        这是要把功劳全都揽在自己身了，常译心冷笑，躬身道：“皇智谋超群，真乃天下之福！”

        “哈哈哈，不过常将军顾及家国大事，却没能在常侯爷生前尽孝，此乃大忠大义之举。朕追封武安侯府常贺为二等公爵，武安侯府爵位世袭罔替。”  天大的功名砸在脚边，常译轻叹口气，这也算是回报了常侯爷的养育之恩吧。忙跪伏于地，叩头谢恩。

        宫里声势浩大将皇帝的赐封送到武安侯府，常敬身为新任武安侯，治武功无甚可谈之处，领了一个虚名艰难度日。在常译失踪后更是度日艰难，许多人等着看常家抄家灭族的笑话。今日得知这等天大的好事，连忙带了府众人到大门外迎接，眼热泪盈眶唤了一声“大哥”，常译摆摆手道：“先迎圣赏赐吧。”

        跪于香案前接旨谢恩，靳玉华腆着肚子亲自将陪嫁所换银封递与宣旨太监，太监笑着呵手推辞：“府今日大喜，能让奴婢沾点喜意已经是侯夫人赏赐，万不敢再伸手接赏。”

        靳玉华笑着道：“这怎么能推辞，公公不是说了大家一起共浴圣隆恩。”坚持将银封塞进带头太监的手里，大太监呵手笑与常译等人告辞。常敬抚着皇帝赐下匾额，亲自挂到佛堂，跪地拜了三拜喃喃道：“父亲，大哥为我们家挣了荣光，可惜您再也看不见了。”

        “侯爷，”靳玉华前低声唤道：“大哥初回京城，您带他进去为父亲一炷香吧。”

        “是是，瞧我，一时激动忘了正事。大哥，请。”从前的常敬恃才傲物目下无尘，经历这么多事情后人已越发成熟，恭恭敬敬将常译引进佛堂。

        浓烈的檀香气息，昔日冒险将家破人亡的自己带回裴府悉心栽培的人已经只剩一块小小的灵牌，常译撩袍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转头对常敬说：“我想陪陪父亲，子明你自便。”“是。”常敬点点头。论起父子亲情，常贺更加看重常译，二人感情也更为深厚。他与常译因为韦氏的原因不甚亲近，闻言应是退出佛堂。

        常译起身为常贺了一柱清香，取来旁边托盘的麻衣穿，陪着常贺说起南诏的际遇。自言自语道：“父亲您也同意我追逐自己内心而去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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