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徐温良正坐在位置上翻看书本，其身姿挺拔端肃，目光澄透沉着，自有种清净自持，端秀雅仪。
他面上神色沉静，目光也是专注地看向书本，但没人会认为，他不曾听到谢观镜和温祺两人的交谈。
事实上，徐温良的思绪已经飘到了昨晚。
自温祺搬入宿舍，又一直与徐温良同进同出，班上很多同学都渐渐生出些徐温良和温祺关系不错的印象来。
但实际上，身为当事人，徐温良总觉得温祺的形象过于飘忽，让人把握不住，也完全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在温祺搬进宿舍之前，他们几乎是完全没有接触过的。
徐温良对对方的印象就是一个努力刻苦，喜欢安静，沉默内敛不大爱与人交际的男同学。
接触之后，徐温良心中也只是加深了对方沉静内敛寡言少语的形象，温祺确实是一个非常不爱说话的男同学，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毛病，总体来说，对方还是很好相处的。
只是，温祺很少和人交流，让人无法探察到他的想法和行为逻辑。
以至于徐温良都有些好奇温祺是为什么会答应和谢观镜换位置。
至于对方私下答应和谢观镜调换座位，却不先告诉身为室友和未来同桌的自己，徐温良心底完全不会生出芥蒂不满的情绪。
对方并没有什么义务一定要告诉自己，徐温良自己也并不会理所当然的去要求别人。
只是，温祺虽然白皙清秀，身材修长却不甚健壮，是那种有些单薄的少年体态，平日里也安静沉默存在感微薄，但他其实并非是那种看起来十分好说话的人，尤其是他那双过分漆黑的眼瞳盯着人看的时候。
所以，徐温良是真的很好奇，谢观镜是怎么做到的。
他和温祺住在一个宿舍，相处的还算不错，徐温良也不是一个扭捏的人，昨晚回宿舍之后，他就直接开口问了温祺。
哪怕是在宿舍，温祺也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安静和低存在感，面颊低垂，额发微微遮挡住眼眸。
温祺听到徐温良的问话才微微抬起了头，漆黑的眼睛露了出来，静静的看着徐温良，头顶明亮耀眼的白炽灯孜孜不倦地洒落光辉，满室都是洁白光芒，却没有一丝一缕入温祺的眼。
温祺好像在思索徐温良的问题，又好像只是在组织回答的语言。
最终的语言和他的人一样单薄，毫无多余的修饰，“我没法儿拒绝她。”
徐温良便明了，应该是谢观镜坚持不懈地缠着温祺，让温祺坚持不住了。
温祺见徐温良明白了，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徐温良的目光下意识追寻了过去，只看得到对方单薄的背影，他走到了床边，弯下腰去整理床铺，之后拿起了书好像在背单词，从始至终动作都很轻柔，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安安静静的，让人几乎意识不到他的存在。
温祺像是墙角处的一抹虚影，皮肤过度白皙，头发和眼眸黑的纯粹，总是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寡言少语，沉默内敛，让人一不小心就会忽视掉他的存在。
各种思绪也只在一瞬之间，徐温良面容依旧沉静，看不出多余的半点神色，直到耳边响起一道清越悦耳的声音。
“同桌，请你喝牛奶呀！”
徐温良心中有些无奈，想要开口拒绝，然而薄唇微动，声音还未曾发出，谢观镜就猜到了他想说的话，抢先一步拦住了他的话头。
“周围人我可都给了，你也要收下吧？”
徐温良顿了顿，看着面前的女孩儿，没有立刻出声，女孩儿也在看着他，脸上神色明快灵动，眼中若波光粼粼，堪称得一句“巧笑倩兮，眉目盼兮”。
“这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牛奶了，你尝一尝嘛。”
平常清越的声音此时带上点女孩子特有的娇软，用着可爱的语气词，却不会让人觉得矫揉造作，并不过分的甜腻，带着女孩儿特有的气息，更像一颗水果口味的糖果，甜美中透着水果的清香宜人。
谢观镜给徐温良的牛奶并不是现在市面上常见的品牌，只是一个小众的牌子，也是在谢观镜灵敏舌头的各种挑剔下，最得她欢心的一个品牌。
味道是淡淡的醇香，口感稠而不黏，连甜度都十分合她的心意，只是微微的甜味。
谢观镜从小喝到大，一直到现在也还是非常喜欢。
现在看着徐温良的眼神，像是把自己偷偷藏起来的坚果捧出来和他分享的小仓鼠，欢喜里夹杂着期待。
不知道是因为牛奶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且谢观镜也不光给了他一个人的原因，又或者是她的眼睛太会蛊惑人心，徐温良最后到底是没有拒绝。
“那，谢谢你了。”
见他愿意收下，谢观镜脸上一下子就笑开了，眼睛里都是盈盈的笑意。
“你快尝一尝啊，我好想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徐温良看了看她，女孩儿已经又趴在了桌子上，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就像一只慵懒傲娇的小猫咪，哪怕是催促着别人，也只让人觉得可爱，心里生不出半点不快。
既然已经收下了，徐温良也不介意在这点细节上再顺着对方，十分顺从的打开牛奶来尝了一口。
谢观镜则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给出评价。
默然无声里，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种融洽和睦。
顺滑的牛奶顺着咽喉咽了下去，唇齿间还留下些可供回味的醇香，徐温良开口准备说些什么，教室里的读书声骤然变大。
谢观镜朝前看了眼，果然是班主任来了，旁边的徐温良也咽下了原本准备说的话，把牛奶拧好放在一边，抽出一本书便开始心无旁骛地读了起来。
谢观镜看着旁边人认真读书的侧颜，脸上露出点郁卒来，心下有些埋怨班主任干嘛早早地就来了教室，上午的早读课明明就还没有开始，但再不甘也知道自己怕是等不到对方的话了，只好怏怏地拿出本书，也跟着读了起来。
余光里，徐温良看到了对方垂头丧气有点不高兴的小模样，竟觉得有些好笑，在心中摇了摇头，才又重新凝神专注再不分心了。
午间的教学楼里一片安静，平时活跃于此的学生们都出去吃饭，或是回宿舍了，贺松月胃口不佳，草草吃了些东西后，就又回了教室，四处都是空荡荡的见不到人，随着楼梯盘旋往上行走时，贺松月感到了一种静谧空寂。
进教室前，贺松月原以为里面也会是同样的空荡荡，却意料之外的见到了一个出乎预料的人。
贺松月站在教室门口顿了顿，没朝自己的座位走去，反而走向了那人身边。
明明听到了脚步声的靠近，明明阴影已经覆于面前，那人却依旧自顾自做着手中的事情，没有抬头看上贺松月一眼。
贺松月也不在意，在那人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温柔而安静地看着女孩儿。
他不像往日在女孩儿面前的热情主动明亮鲜活，鲜见的有些沉默，就连眼里的光亮也仿佛笼罩了一层朦胧的细纱，黯淡低沉许多。
他的眸光温柔眷恋地细致描摹着女孩儿的每一分每一毫，像深夜里苍白月光的照耀。
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些人，两人却都没有在意，一个人依旧温柔凝望，一个人依旧专注于手上。
谢观镜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花枝，想把它修剪的更适合插到自己小小的花瓶里一点。
浅粉色的蝴蝶洋牡丹唯美浪漫，随着谢观镜手上的动作，犹如一只只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把花按照自己的心意插到花瓶里，反复变换着花的摆放姿势，折腾了好一会儿后，谢观镜端着花瓶左右仔细打量一番，才总算有些满意了。
把花瓶小心搁在桌子上之后，谢观镜这才把注意力放到面前的人身上。
女孩儿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人，好看的桃花眼里浮着一层清亮的光，如初夏林深处，浮光闪烁的静谧深湖。
伴随着幽深清透的目光，低缓清越的声音也从薄唇中吐出，若山涧徐徐吹来的风，轻柔而悠长。
“昨天的事，谢谢你了。”
少年依旧保持沉默，没有立即开口，眸中神色倒是更添了几分复杂黯淡。
到底是没让女孩儿等太久，少年张了张嘴，声音微微有些低哑。
“不要紧的，帮你，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目光相接处，许多不便言表的话语都暗藏其中。
又是一阵的沉默。
谢观镜的手伸进了抽屉里，在包里摸来摸去，发出些许细碎的声音，最后从里面拿出来两盒牛奶——这是她中午又从家里带过来的。
把牛奶推到贺松月面前，在他不解其意的疑惑神情中，又把桌上还躺着的最后一只蝴蝶洋牡丹搁在了两盒牛奶上。
“花儿是送给你一个人的，牛奶记得分给孟清一盒。”
明明知道花很可能是女孩儿买多了，才顺便给自己一支的，贺松月的目光却忍不住的流连在上面，抑制不住的流露出喜爱来。
就连黯淡的目光都洗去了表面的浮沉重新变得清亮明朗。
他是真的很喜欢谢观镜啊，所以对方只要稍微给他一点点的甜头，就忍不住的开始雀跃欢喜。
情绪也不由自己控制，一喜一忧都已经掌控在了这个名叫谢观镜的女孩儿手中。
贺松月却还没有意识到，又或者他早已意识到了，却依旧任由自己不可自拔地陷了进去。
徐温良中午来教室时就见贺松月坐在谢观镜面前，两人似乎很是融洽熟稔地在一起聊天。
等他坐回位置上，谢观镜也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徐温良抿了抿唇，抽出书本文具来准备好好学习。
却无意间在抽屉里瞥见一样陌生而熟悉的东西——一朵娇艳欲滴的鲜红玫瑰。
徐温良无声地看了自己同桌，玫瑰的主人一眼，恰巧看到谢观镜递花和牛奶给贺松月。
在大脑不曾开始思考，逻辑还未开始运转的时候，目光就不自觉的跟着黏到花和牛奶上，并迅速回馈给他一个结论，牛奶和谢观镜给自己的牛奶并不是一个品牌，花应该也是谢观镜插花后剩下的。
徐温良低下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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