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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座


两名满头大汗的运工吓地缩肩膀,前头的运工喘着粗气说:“大人,这可是官家地差事,草民哪敢怠慢。只是外头也有运工在搬运木头,堵着外头道了。”

    “也有运工在搬木头?”熊二蹙眉质问,“往何处运?”

    后头那运工指了指贴着内城地护城河外头,咽了口气才说:“就那,那处老街在修楼呢。”

    熊二打马前行些许,随即举目眺望而去,就见那头的楼架已经搭建地初具规模,运工排成长龙上上下下,雕工刨着木材,木屑纷飞如满天银雪,敲敲打打声远播传来。

    “将军,那是南门老巷,我打小就那一片走走过过,记得清楚着呢。”士卒挠着耳后根,“那楼都是破楼,住地都是乞丐,怎么今儿个都修起楼了?”

    “都已经叫人买了。”有士卒跟着插嘴,“前段日子聚龙帮地帮主带人清扫,一户三十株钱,还说呢,盖的新楼让原来的主人不花钱白住,十年呢!”他双手十指交叉,“十年白住,但有条件,就是得给新楼开的铺子干活。”

    熊二嗤笑一声,奚落地说:“十年白住,那岂不是十年白干,蠢驴。”

    “将军……”士卒压着声调呐呐地说,“没白干,给钱呢。”

    熊二闻言一愣,旋即瞪了士卒一眼。

    “碎嘴子。”熊二抬臂一挥,“去疏通道路,他们盖他们的,我们盖我们的,莫要挡了道!”

    士卒们齐声应答:“喏!”

    士卒们领了命,齐齐鱼贯出了城门,随即很快就将那些前往老巷的运工驱赶开,秩序不久便恢复如初。

    熊二盯着那老巷扫视,忽地眸子微眯起来,手不自觉地摸向腹部的旧伤。

    他看到河对岸的那处高立的楼架站着一个人,而目光却是过去在那场大雨里熟悉的眼神。

    “进度如何?”元吉注视着内城门,“能否赶上对岸?”

    活计师傅扣着指头掰算,半晌才为难地说:“元爷,算了算,人手上还差不少,若是要和对岸比工期……”他抬了抬下巴,“估摸着,够呛。”

    “钱不是事。”元吉负手转身,注视着活计师傅说,“出三倍的市价,请更多的人。我要比对面快。”

    活计师傅闻言便咧嘴乐开花地笑了,他频频点头,说:“元爷豪爽,小的这就去办。”

    元吉微微颔首,注视着活计师傅与高城擦肩而过。

    高城走到他身侧,说:“你要动手了?”

    元吉望着忙里忙外的木工,说:“你怕了?”

    “怕?”高城侧过脸看人,“我高城天不怕地不怕,我只是不想站错队。”

    “且放心。”元吉也侧过脸与他对视而笑,“三龙争霸,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这龙现在还潜在水底。”高城似警告他,“翻不起什么浪。”

    元吉转过身与他同视对岸,他笃定地说:“此龙如此,但对岸那头龙却是今时不同往日。”

    高城犹疑地问:“如何不同?”

    元吉收敛笑意阴沉下脸,寒声说。

    “他在垂死挣扎。”

    ……

    “如今圣上膝下唯有殿下与秦王两位。”说话那人低垂着头颅,叫人看不清面容,“殿下也该是着眼于将来,奠定根基了。”

    “秦王有皇后撑腰,本王有什么?”刘修永手里攥着鱼食,他朝池塘里撒了一把才说,“老师已经死了。”

    王府内花园大若迷宫,百花争相簇放,池塘水波点点,体色不一的鲤鱼涌动摆尾。

    刘修永盯着池塘看了一会,面色渐渐下沉,平静亦如水底的暗涌,无人察觉到他此刻内心的情绪。

    “司空此去,八州之中,代州已无人可争夺其分毫,酆承悦一死,尽管其余七州牧尚在,但难在大树已倒,猢狲各奔前程,实言……”这人言语透着惋惜,又泛着几许引诱,“殿下可谓独木难支。”

    刘修永抓住鱼食的手僵着,没了鱼食的引诱,鱼儿四散游荡无头绪,不消片刻便四下散去。

    “自本王幼年时,老师便在为郑国倾尽全力。从点滴于小,力争上游。”刘修永忆起过往,面色也显露出惋惜之色,“从尚书台最低层的员吏,直到鼎足金殿位列三公,半生倾覆,终得回报。”

    那人跟着连连点头附和:“极是、极是,庞司空才学夺天地之想,实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圣人先贤,可殿下……逝者已斯,追之奈何。如今这局王权争夺的执棋人是殿下与秦王,殿下当思眼下,若是一昧止步过往,恐……难成大势。”

    刘修永端着食碗转了过来,他盯着那人,眸子在霎时间骤缩骤放,随即微微凝住了眸。

    他含着温润如玉的笑,和蔼的问:“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很无能?”

    那人闻言脖子根一紧,肌肉微微抽动,当即垂首连声说:“小的不敢,小的妄言,还请殿下赎罪。”

    “能看出无能,说明你察言观色细末不差分毫。”刘修永白皙的手指在食碗里轻轻揉捏,“不错,崇都之乱,本王是无能,百官亦死,本王没死。父皇遭老师胁迫逼宫,本王亦无作为。在天底下人的眼里,本王可谓无能至极,但……”

    柔滑的手指在柔软的鱼食里拨动,褐色与白色混合交接、搅动,这动作仿佛攥住了那跪在地上的人的心,他不禁咽了口唾沫。

    这人犹疑地跟着脱口问:“但……”

    “你可知本王为何亲手杀了老师?”刘修永渡了两步走近,他微微顷身柔和地问,“你可知老师为何会死在我手?”

    那人头咚地一声磕在地上,乞饶地说:“小的该死。”

    “当日七州历年工事卷宗被搬上金殿的那一刻起,本王就知道,老师已心如急焚,时日无多。”刘修永转向池塘说完,顿了顿,突然转回来露出恍然大悟地神情说,“而本王从那一刻便懂了,老师太过急躁,这江山、天下、帝位,不是靠急躁便可争得的。越是和老师相处越久,本王就越是发觉,老师与本王已经走上了两条道路。”

    那人盯着地板疑惑地问:“小的不明殿下之意。”

    “门州长风镖局生意兴隆,那是得父皇暗中相助才有今时四通八达之气象。那天河池上的戏台,一日三出大戏,唱的便是九州各地的要事要闻。”刘修永揉捏着碗中的鱼食,笑容满面地说,“人人都说父皇只知享乐而不知天下疾苦,却不知,父皇绵里藏针,无为而治的火候已达炉火纯青。他时时刻刻都看着,无时无刻都知道。而老师,早早就是他的心头刺,待得时机而至,便是一拔为快之时。”

    那人闻言登时脱口而出:“陛下一直都知道?!那陛下为何不整顿朝纲,反倒放纵庞司空这般结党营私,致使国库空虚如此?”

    “那是因为老师做的都是对的。”刘修永自信地颔首,“所以父皇放之任之,但他也怕,害怕如老师这般能人有朝一日会变心。”

    那人顿然醒悟说:“原来如此,那如殿下所言,庞司空死局早定,难以反转乾坤。”

    “崇都之乱便是最好的一个机会,名正言顺。”刘修永走到池边左右渡着步,“借用老师谋逆之举,屠戮百官,在彻底铲除太尉田沧洲,满红关信仰崩塌,兵权旁落,唯独父皇可重掌棋局,再定天下。这是用半生隐忍谋划出的大变,而换来的结果便是朝局尽收囊下。父皇可谓用心良苦,而本王既已知此要点,为何要强自忤逆呢?”

    那人思量着连连颔首,片刻后,他身子忽然一抖,倏地抬起头,惊疑不定地问:“那殿下杀庞司空难道是?!”

    “不杀老师,那日满地的尸体里,便会添上本王一具死躯。”刘修永满意地颔首,“父皇迟迟不定太子东宫之位,便是要本王与秦王一争高下,谁胜则为下一任储君,谁败,谁死。”

    那人惊骇地说:“可晋王殿下和秦王都是陛下的亲儿子呀!”

    “不,你错了。”刘修永眼里饱含少见的沧桑,“自古无情帝王家,一国之君当心狠手辣,狠的是敢杀,辣的是果决,即便是同胞兄弟也当毫无犹豫,此为帝,此为王。”

    那人震惊地说:“陛下深意,是要殿下杀秦王?!”

    刘修永目光远眺天空,惆然许久,语调悲伤地说:“本王若是杀了秦王,太子之位必然是本王的,但本王不可只杀秦王。本王……还要杀一人。”

    那人急声询问:“殿下要杀谁?”

    刘修永转身看向他,神情再无犹豫,反倒多了几分极为少有的亢奋。

    他说:“当今皇上。”

    那人吓地一耸肩膀,面色苍白地说:“殿下要弑——”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本王尊师,所以弑师。”刘修永恢复柔和亲切的笑意,“爱国爱民,所以弑父。郑国需要的皇帝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有血有肉,可内里却脏的叫人作呕的畜牲。”

    那人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他思量许久,突然问:“殿下下定决心了?”

    “本王弑师,便是为了继续完成老师未尽之大业。父皇之性情便是本王要为之学习的榜样。”刘修永上前伸出手扶人,“你可愿祝本王一臂之力?”

    那人闻言深深吸气,随即立刻伏着地板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然后抬头直视着刘修永,说:“小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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