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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流言


皇帝遇刺,刺客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大量官铜失窃,尚无定论,罪人武奉却身死大牢。刑部近日来焦头烂额,刑部尚书穆顺无计可施,只好整日瘫在府中装病,躲避太后召见。可监察司来势汹汹,先后将刑部上下官员弹劾了一遍,太后的忍耐也到达了极限。

        清明刚过,风袭天都,刮落了枝头残花。

        刑部府衙,穆顺坐在侧座上,眼睛中布满血丝,愁容挂在脸上,看着的确消瘦了不少。

        “不是刑部怠慢,而是这些时日案子堆积,刑部只有这些人手,实在是忙不过来啊。”穆顺重咳几声,叹气说道。

        “你的意思,就是埋怨太后安排不当,累着你们了?”林振坐在中间,闭着眼睛阴阳怪气地问道。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穆顺慌忙跪于地上,低头说道。案件尚无进展,刑部官员中却已有两人因言辞不当入狱,自太后收权以来,监察司颇有些只手遮天的意味。

        林振冷笑一声,拿起茶盏微微抿了口茶,又用帕子小心翼翼地将嘴角擦干净,斜眼看着穆顺说:“咱们都是替太后办事,只要穆大人你愿表忠心,太后她老人家不会不体量穆大人的。”

        穆顺听出林振话中有话,便知此事尚有可解。他久经官场,自然有所准备。穆顺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交到林振手上,小声道:“微臣还请林大人指条明路。”

        林振自然地接过包裹,小心翼翼地将其拆开,里面是一尊紫玉镶金水月观音像,少说也值四、五万两银子。看得出来,穆顺这次为保刑部渡过难关,可是下了血本了。

        林振满意地点了点头,面上也由阴转晴。他将穆顺从地上扶起道:“穆大人快快请起,咱们有事好商量。当下最紧要的两个案子,各自都是什么进展?”

        穆顺坐回旁侧的木椅,仍旧哭丧着脸,说:“猎场行刺一案,我们的人把那片密林寻了个底儿朝天,愣是任何蛛丝马迹都找不出来。而官铜一案,武奉又死得蹊跷,经仵作多次检验,是死于剧毒。可当日,刑部大牢并未有任何刑部以外的官员到访记录。”

        “这两个案子,看似疑点重重,其实却明朗得很。”林振手中把玩着那尊观音像,心不在焉地说道。

        “还请林大人指点。”穆顺凑近林振,压低声音说道。

        林振眯缝着眼睛,嗓音中透着一股阴邪,说道:“武奉身为御林军统领,伙同前兵部尚书苏平,盗取大批官铜。他自知罪孽深重,愧对朝廷,于牢中服毒自尽了。”

        穆顺捋了捋自己灰白的胡子,心想这确实是一个最好的交代。

        一来,盗取官铜事关重大,武奉一人根本无法进行,可若是加上苏平,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况且,苏平已死,死无对证。二来,说武奉是自尽,便可快速结案,无需再扯出更多牵连来。太后降罪下来,顶多怪罪刑部看管不力,倒也定不出什么大罪来,到时候找几个狱卒定罪即可。

        看来,这位林振公公能在太后身边屹立不倒,的确是有旁人不可及的本事。

        “林大人果然是料事如神啊。”穆顺抬手给林振斟了杯茶,笑着道:“那猎场一案”

        “猎场一案,怕是有人心怀不轨啊。”林振意味深长地说道。

        “此话怎讲?”穆顺问道。

        “刑部办案,向来仔细,这太后是知道的。可查了这么些天,却什么痕迹都查不到,穆顺大人可知为何?”林振说道。

        “林大人请讲。”

        “怕是有人欲为御林军邀功,故意为之的。穆大人可别忘了,扩充三军时,就有人里里外外在太后面前唱了一出好戏。这一次,怕是故技重施啊。”林振继续暗示道。

        “林大人的意思是叶盛为了给自己的学生邀功,故意安排了这次刺杀。”穆顺反复琢磨,觉得这个说法实在是妙。武奉入狱后,虽说叶盛完全掌了实权,可这御林军统领的职位却迟迟没有任命。叶盛正好可借此机会,让太后把御林军统领的任命定下来。况且,皇帝遇刺,宫中日后会更加依赖御林军。这对叶盛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这话可是穆大人自己说的,我从来没有说过。”林振装模做样地说道。

        “是,是。那官铜一案,我就按林大人的意思结案了,太后那边,还望林大人多多美言几句。”穆顺皱眉思索片刻,说道:“至于这猎场行刺案,刑部这般开口,怕是有诸多不便啊”

        “自然不需要刑部开口。”林振不紧不慢道:“只要,有流言传入太后耳中,刑部的难题便可迎刃而解了。”

        ------

        谣言如虎,惑乱人心。

        太后本就对叶盛忌惮三分,再加上流言一出,林振添油加醋,太后竟在早朝上当众责问叶盛。

        叶盛出身皇室,为虞国戎马半生,哪受得住这般诬陷,当场于龙殿之中吐血昏厥,已在府中卧床数日。

        四月的倒春寒来得突然,冷夜凄清,昏鸦几声哀叫,苏怀遇坐在自家屋檐上发呆。

        “还在想朝堂之事?”身后,卫子期轻轻拍了拍苏怀遇的肩膀。

        “没办法不想。”苏怀遇心中苦闷,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答道。苏怀遇伸手去扶卫子期,见她在自己身旁坐稳,才继续说道:“官铜盗窃一案,刑部草草结案已是失责。他们竟还将罪全都推到我父亲身上,简直是凭空捏造罪无可恕!”

        “当初,私运官铜的幕后主使为了自保,害你父亲含冤入狱,最后如今刑部又为自保,将罪责推到你父亲身上。”卫子期无奈摇了摇头道:“苏平大人一生正直清廉,没想到却被这官铜之事反复折磨。”

        苏怀遇咬着牙收紧拳头,食指紧紧卡在虎口的位置,胸中愤懑久久不能平息。他说:“刑部草草结案,太后竟没有一丝怀疑,反而却要去在意什么坊间流言,竟还当众责问老师,简直糊涂至极!”

        “乱国之俗,甚多流言。朝中局势纷乱,太后也不知道该信谁,不该信谁。”卫子期说:“我猜,这谣言应也是始于刑部。穆顺本无阵营,按理不会散播谣言陷害叶大将军。可他为自己查案失责开脱,便只能出此下策。”

        “这几日,刑部为了不授柄于人,竟不让任何人进出刑部大牢。武奉的死,难道就要这样不了了之。”苏怀遇一拳捶在房檐上,心有不甘。

        “自是不会,还有我呢。”卫子期说:“我是太后的人,出入刑部,看谁敢拦。”

        “太后已不再追究此事,你若继续追查,恐违背了太后的意思啊。”苏怀遇担心说道:“我不愿你为了我,以身犯险”

        卫子期淡然一笑,宽慰道:“我自然不是为了你。别忘了,你我是合作关系。如今御林军羽翼初丰,是我千辛万苦才寻来的庇护,我当然不会让这一切付诸东流。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吊一条大鱼。”

        苏怀遇心中一动。他拉起卫子期的双手,望着卫子期如水双眸认真说道:“子期,谢谢你。可”

        “哎呦,疼死我了”

        苏怀遇正欲继续劝阻,身后却传来毛栗的抱怨声:“这屋檐也太高了,差点就摔下去了。”

        “栗子,怎么哪儿都有你!”苏怀遇话被打断,无可奈何地望着身后行动笨拙的毛栗。

        “主子,我差点就掉下去了!”毛栗撅了撅嘴,道:“主子心里只有郡主姐姐,根本没有我这个无人心疼的小栗子。还好徐璎哥哥回来了,他”

        “徐璎回来了?”卫子期与苏怀遇异口同声道。

        “是啊,我就是上来告知你们一声”毛栗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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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璎亲眼目睹那几个黑色斗篷的大汉与虞国剑客交易官铜,当日便启程从离中一路赶路回天都,期间一刻不曾停歇,甚至跑坏了几匹马。他将一路所见告知卫子期与苏怀遇,连口茶都没顾上喝。

        “听你的描述,买家像是西戎人。”卫子期忧心忡忡道。

        “没错,属下听他们的口音,的确不是虞国人。”徐璎说道。

        卫子期脑子突然一线灵光闪过,她转身拉住苏怀遇,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河西守卫军大将军周冶曾多次上奏朝廷,说怀疑天都有人向西戎泄露军机,请求朝廷暗查此事。”

        “当然。”苏怀遇说道:“周大将军称,每次正面对阵,西戎军都仿佛知道我方的攻防部署一般,来去自如。可当时卫峰多次调查此事无果,最后给周冶盖了一个的战败逃避罪责的帽子。”

        “如今看来,这两件事或许有些联系。”卫子期说道。

        “你是说,有人向西戎泄露我军的攻防部署,还一同私售官铜。这可是叛国之罪啊!”苏怀遇说。

        “没错。”卫子期微微皱眉道:“如此看来,官铜一案必须彻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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