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8.土司王墓（72） 杀盐神

乙零抬眼一看,就见到狂风呼啸的昏黄天地间远远飘飞着一点白色，那是一路坠在浮尸身后的蝶大。
那具在天赐坟河水中窥视他们的浮尸一路翻山越岭追来，身上的烂肉基本以及全都掉光了,只剩下眼前这具金灿灿的骨架,而且现骨架上包裹的盐石比之前还要更多。原本只是关节处包裹着盐层便于活动,现在一看唯独坦露着金灿灿的肋骨胸膛，四肢基本都已经被盐层裹满了,甚至连颅骨内也塞满了盐,一朵盐花绽开在祂的右眼处。安雪锋还记得这第一座山前本该是杂草灌木丛生,隐藏着许许多多的毒蛇。然而现在只在隧道前五十米还有些正常的草与灌木，再往外直到盐神所在之处,这片大地就像是变成了盐碱地一样，杂草灌木尽数枯萎,露出混合着盐晶的荒地，狂风呼啸而过,卷起枯草碎叶，一片萧然。安雪锋心中了然，盐神这是见他们走穿山隧道进了山,真急了，把自己全身都带来了。要知道隧道可是极有可能被乌螺山山神注视的，盐神敢在隧道口蹲守，这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真是冒风险来的，还是盐神知道大雷雨的这个时间段比较特殊，乌螺山山神不会注视外界？安雪锋多想了一些，小白虎从乙零怀中跳了下来，随着一连串噼里啪啦清脆的骨节拉伸声响，小白虎瞬时变成一头比人更高的威风凛凛的吊睛猛虎,气势十足的站在乙零身边，皮毛油光水滑如缎子，双眼湛然有神，浑身笼罩着一层光晕，一看就状态极佳！显然，安雪锋这一路上已经彻底消化好了增幅的力量，也不再受精神污染的困扰，眼下他实力状态皆处在巅峰，虎爪重重踏地，白虎如狂风卷过，没有半分迟疑悍然扑向盐神。“砰！”昏暗天地间绽开星星点点火花，比刀刃更锋利的虎爪狠厉撞到盐神横档在胸前的手臂上，裹在金骨外的盐层犹如坚硬铁甲，和虎爪碰撞间火花与盐粒一同迸溅而出，白虎落地不到后极灵活拧身，瞬息就再跃起扑向盐神，钢鞭似的长尾抽得荒地开裂，几个起落间白虎已经扑击五六次，每次皆是灌以全身的力量跃起扑杀，目标明确对准盐神没有盐层保护的胸膛！而盐神虽然每次都抵挡住了白虎的扑杀，但两臂盐粒皆有掉落，露出斑驳金骨，最令人不敢相信的是祂竟然已经倒退了近百米，白虎爆发力极强每一次扑杀撞到祂身上都会发出极结实碰撞声，剥落的盐粒与迸溅火光四射，大地震颤不已，土石横飞昏天黑地，连昏暗厚重云层中滚滚闷雷都无法压过这苍茫大地上激战的声势。神迎战白虎竟然被逼得步步退却，让隧道那边的乙零看得极为过瘾，古罗马的斗兽场恐怕都没有这么刺激！这是纯粹力量的碾压，最原始野蛮力量的碰撞，完全是一场最顶级的视觉盛宴，令人热血沸腾，兴奋狂热！乙零知道安雪锋天然有一股子蛮力在，白虎更是土家族崇尚的拥有强大爆发力和力量的先祖化身，现在安雪锋彻底掌握白虎之力后更上一层楼，连神都得为之却步！当然，盐神或许也是顺势为之，随着祂被白虎扑杀得连番后退，隧道入口这边已经看不太清他们的战斗了。盐神剩下的残躯都被乙零放在玉米笋身上，祂是万万不敢冲进山神开凿的隧道里去抢的，只能试图将乙零引出来——或许接下来祂就要动真格袭杀白虎，以乙零和安雪锋在天赐坟水下被盐神观察到的关系，乙零也许会前去救援！又或者盐神还有什么其他的计划。但根本用不着祂其他的筹谋，在盐神和白虎战场后退到乙零看不清的远方时，乙零竟然直接带着玉米笋走了出来！乙零背着安雪锋用不上的刀，拢着袖子兴致勃勃快步走向战场，玉米笋驮着诸多行李跟在乙零旁边，盐神的身躯被它用一根触须裹住吊着，像是在拉磨驴前面吊着胡萝卜做诱饵一样，玉米笋自钓自己玩的不亦乐乎，触须缠着盐神身躯和眼球甩来甩去的，在乙零脑海中发出一些没意义的惊叹与嘟哝，同时也没忘记正事。【父，父！刚才盐偷偷碎掉了一点】玉米笋快乐道：【笋都吃了！】乙零用眼角余光瞥了盐，发现被玉米笋触须拴着的盐神身躯似乎缩水了一小圈，像瘦身过似的。从玉米笋缠着盐块蠕动出隧道时，盐神身躯表面就碎成了粉末，似乎要如神话中那般化为虫子。然而祂表明刚碎一层就被玉米笋迅速吞掉一层，再碎点盐粉又被吞掉，没有一粒盐能逃脱玉米笋的血盆大口。它对污染的消化力极强，就算一时半会消化不了也能牢牢把污染困在胃里。盐神本身就不是擅长进攻的神明，污染对玉米笋无用，它被吞下的盐粉根本无法逃脱。所以现在很识相的一动不动了。但乙零知道这不过只是表象，玉米笋再怎么说都绝对比乌螺山山神更好对付，盐神绝不会放过夺回自己身躯的机会，更不会再放他们退回到山神隧道内！果然，在乙零和玉米笋走出五十米外，彻底踏上被盐神污染的土地时，局势突变！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窸窣窣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荒芜大地犹如海浪翻动，表层的盐土如一道道田垄聚集，露出色盐蛇！乙零原本正好以闲暇想见识下盐神的手段，有玉米笋在来再多盐它都能吃的下，谁知当他看清那些盐蛇后乙零脸色骤变！只见每两垄盐土中的浅沟里都有大团大团的盐蛇，它们并不是咸肉一样干瘪，而是表面有一层不知名的，滑腻腻的灰白色粘液，滚着盐粒和泥土，泛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咸腥臭味。尤其当一大团蠕动向乙零的盐蛇被玉米笋一触须抽得血肉横飞时，一串串圆形挂着粘液的卵从它们身体里涌了出来，裹在脏兮兮的灰白色粘液里立刻孵化，每只卵中都爆出上百只小虫，简直比踩到带卵蟑螂还要恐怖！这些不比芝麻粒大的小虫一个呼吸间就能起飞，乱哄哄一团乌央乌央飞起，一窝蜂的往乙零和玉米笋身上冲，数量多到玉米笋触须都拍不完，很快就有一堆小虫像麸皮一样落满了玉米笋的身躯，哪怕下一秒就被玉米笋自己分泌出来的污染液杀死，也有数以千万计的飞虫前仆后继一窝蜂冲向他们。那些蠕动肮脏的盐蛇更是哪怕没被玉米笋抽碎都开始自爆，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噼里啪啦的声响，如成熟卵荚崩裂涌出大堆大堆的卵与虫，听得乙零头皮发麻，彻底拉下脸来，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像是神明的战斗方式吗？这说出去谁会信！神看来真的受代代人认知意识影响很深，盐神在土家族的神话中本身就没有任何有关祂战斗的描写，污染又正好被玉米笋克制，但祂显然很是聪明，完全不像乙零设想中的强抢或污染侵袭，而是从他洁癖的特点下手。但不可否认盐神这招确实有用，乙零每两秒就放弃了，留下玉米笋大战虫群，自己拎着盐神身体部件向战场跑去。其实他这时候已经距离盐神白虎激战的战场很近了，似是占据上风的白虎有意将黄金骷髅往回赶。“吼——”“吼——！！”一声声虎啸穿云裂石，震耳欲聋犹如雷鸣，虎啸声中乙零亲眼看到盐神胸膛的金骨犹如被雷光淬炼，泛起道道金光。金骨无法被盐腐蚀，哪怕被盐神强行控制也没有被完全侵蚀，胸膛处更是完全没有被盐覆盖，昔日梯玛大祭司的金骨在白虎虎啸中与逐渐势弱的眼神对抗，在乙零距离战场只有十数米的时候，盐神终于被白虎彻底扑倒——它一次次用双臂挡在胸膛，抗住白虎的扑杀，然而这一次它胸膛正前方的胸骨竟然自行扭曲断裂，连带着两边的肋骨像花瓣向两侧张开，犹如捏开的鲨鱼夹，牢牢夹住了被盐神控制的双臂！而就在这一秒的停顿下白虎强有力的虎爪凶狠拍向了盐神胸膛，在将祂扑倒在地的同时只听咔嚓两声脆响，骷髅的脊骨被白虎踩断成了三节，身上四肢的骨头纷纷崩溃散落，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但就在金骨散落的同一时间，附着在骨节上的盐块也纷纷主动脱落，四散的盐粒瞬间化作成千上万的小虫冲天而起。白虎眼神一厉挥爪裹挟起狂风，云从龙，风从虎，白虎属金，属杀伐，彻底掌握了白虎之力的安雪锋犹如杀神，在这大风天里更是如虎添翼，肃杀烈风霎时间将近乎三分之一的盐虫全部撕碎。但它没能挥出第二爪就浑身僵住——无数细小的盐虫在它厚实的皮毛中爬来爬去，正是刚才激战扑杀时落在白虎身上的盐粒幻化而成！它们身上裹着大堆粘稠的盐水，厚实顺滑的虎毛沾到就像浸入了水泥里，迅速变硬黏成一团，不过瞬息整张虎皮就全是盐水盐虫僵硬板直，白虎稍微动一下就听到卡嚓卡嚓几声脆响，身上的皮毛顿时像裂开的瓷器连带着皮肉一同裂开，一时间鲜血汩汩流淌，伤口被盐水盐虫一蜇顿时袭来火烧火燎的剧痛。人是能被活生生疼死的，激战到现在人的理智也无法压住虎的兽性，哪怕安雪锋意志再坚定也疼的咆哮嘶吼，浑身一顿，那些盐虫逃脱了它的扑杀。同一时间被乙零拿在手里的盐神身躯、眼球和血液也轰然化作千万小虫猛然飞起。“噼啪！”猩红长鞭如闪电撕裂寒风，却也只抽碎了数百只盐虫，绝大多数盐虫成功飞向高处，撞向白虎那边飞来的盐虫！两团虫群如分裂的巨人撞到一起，刹那间就水乳交融。盐神分裂到各处的身体终于在今日汇聚，神力能影响天地，一时间大地震颤，狂风咆哮，昏暗苍穹漆黑如墨，雷声阵阵如神在咆哮。数以亿计的盐虫汇聚在天地间，逐渐汇集出曼妙女子的轮廓——盐神降世了。她的轮廓每清晰一分，盐神的威压就强大一重。如山如岳，如渊如海层层叠叠压在白虎身上，压得它血流如注，骨头咯吱作响。白虎的双眼被血染红，但仍旧不减凶光，甚至更加凶厉狂躁的死死盯着盐神，仿佛完全不受伤势和剧痛的影响，伏低身体蓄力要作势扑杀盐神。【嘻。】空中传来一声空灵的嘻笑，是盐神在笑。祂的身躯已然成型了大半，巧笑倩兮，美貌动人。现在白虎已经无法杀死她了，那根原本悬在盐神身躯上无法被任何东西割断的青线已然融在她胸膛上，化作一道青色的痕迹。祂在神话传说中有明确的死亡，祂也只会被箭射中青线而死，除此之外哪怕白虎咬碎祂的头颅，撕碎祂的身体，祂也不会死亡。盐神凝望着白虎，眼中跳动着毫不掩饰的敌意。祂转身似乎想离开，但当白虎毫不犹豫踏风扑杀向祂时，盐神亦有怒火。祂赫然转身面向白虎，手指纤纤如拨弄水纹般弹动了下，只听撕拉一声裂响，白虎身上的皮被祂残酷撕了下来！血淋淋的虎皮上满是盐虫的痕迹，看着向大地坠落的白虎，盐神眼中闪过一抹畅快。祂没有多少攻击的手段，哪怕在神话中也只能化作漫天盐虫，遮天蔽日来试图阻拦廪君离开。祂只会化作盐虫，祂只能操控盐虫，哪怕被山神驱逐，屈辱的被遗弃出山祂也无力报复。但现在祂已然对自己的力量有了新的感悟！祂是只能控制盐虫，但祂的盐虫能污染融入一切，盐虫裹住了金骨梯玛祂就能掌控梯玛，盐虫覆盖在虎皮上祂就能撕掉虎皮！祂是神，是土家族记载的盐神，在土司王墓异变时祂同样也获得了力量，哪怕这力量污染祂的本源，另神也疯狂，盐神也主动拥抱新的力量，新的污染，发誓不会再落过去的境地！去死吧。见白虎挣扎着妄图再次起身，一次次被它冒犯的盐神怒意上涌，污染令祂银白色的双眸变为浑浊的灰白，染上疯狂。全部注意力都在白虎身上的祂冷酷挥手就要洒下数以万计盐虫折磨杀死这头白虎。但盐神的手指刚弹动了一下，却猛然僵住。一道橙黄色的光芒划过天际，犹如昏暗厚重的云层裂开，露出最后一抹末日的余晖。聚集起来的神力瞬间消散，盐神怔愣低下头，发现自己一支玉色的箭矢从背后穿透了祂的身体——那是狂风中被盐神忽略的乙零手持一柄橙黄色的弯刀，在白虎与盐神缠斗厮杀配合吸引盐神全部注意力的时候他不知何时悄然接近，以弯刀为弓，以玉令为箭，从背后射穿了盐神的身躯，中了盐神胸前的那道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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