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杨城安的生辰，杨宏义千挑万选，送了他一株造型独特的巨型红珊瑚，刚收到的时候，敬远侯有惊没喜。
他知道杨宏义没有多少钱，因为他本来的那点都拿去开得月楼了。酒楼这俩月生意确实不错，但是他知道自家儿子，哪怕得月楼分了利，应该也买不起这样上万两的珊瑚。
“爹，您放心，真是用的得月楼的分红，我想谢谢你那时候给我钱，让我跟他们一块开了这个店，这才买的这个红珊瑚。”
“不是，你不是说你就占得月楼的一成么。”
“什么叫就一成啊爹，阿景可是自己出了快两万的本钱，还有火锅的配方和酿酒方子也是他的。真算起来，我们三个一人占半成的都算多了。我们都不想要那么多，阿景就说这事听他的，不必再计较。”
“你占一成就那么多，那……”
“我也就算了算，又不干什么，兔崽子，你这是什么眼神。其他三家就不是我能得罪得起的，更何况太子也是你们那的常客，你老爹我不至于为了这点钱昏头。就这盈利，他都还能按一成给你们分红，樊家那孩子品性非常好啊，我跟你说，你得好好跟他学学知道吧，别移了品性。”
崔氏此时正拿着一把银票。
“不是说就给我两成分红么，什么有这么多？其他人的你没给？这些我不需要，你自己挣的你拿去用吧。”
“得月楼生意好，放心，其他人的我都给他们了，酒楼掌柜小二也都给了些银子。这就是给您的，还有快两月就过年了嘛，娘亲你拿去做点衣服首饰。我自己有我的那份。”
“前两年我还觉得你还小，什么突然一下就长大了呢。”崔氏有些感慨。
“银子娘给你存着，等你娶媳妇了，再让她帮你管。阿景在外面有没有喜欢那家的姑娘啊？前几天娘亲去上香，碰到韩尚书府的夫人带着她家的姑娘，娘看了一下……”崔氏这想法跳得太快樊盛景都跟不上，赶紧说了两句就溜了，再呆下去他说不定就得英年早婚了。
吃完饭，从得月楼出来，天已经黑了。街道两边飘着淡淡的灯火，街面上依然热闹。白天还好些，但是晚上已经很冷了，所以樊盛昭现在出门都用马车，
樊盛景收的鸭毛，在做了送给樊黎武的那几件夹袄，又给樊盛昭做了两件小的之后就用光了。后来收的那些都没来得及处理。其实那几件夹袄他想过留下两件的，但是想想到了冬天，他也不是总出门的，留下来感觉不如给他们送去更有用处。
“二哥。”
“什么了？”刚坐上马车，衣袖就被樊盛昭拉了拉。
“二哥，你看那个小哥哥。”樊盛景朝他指的地方看去，街的斜对面，那个黝黑窄小的巷子的前面，一个衣着单薄的小男孩正泪流满面，朝前捧着手，不停的给来往的行人磕头。
可是并没有人为他停住脚步，只是匆匆从他身边走过。虽然当今圣上上位以来也算励精图治，可是富人可能越来越富，该穷的人却也依然还是穷，这种事，很多人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樊盛景没有说什么，只是问樊盛昭。
“我看到了，那你现在是想回家呢，还是想下去看看。”
樊盛昭看看樊盛景又看看外面。
“二哥，我想下去看看，可以吗？”
樊盛景掐了一把他有些婴儿肥的脸，带他下了马车。
两人走到那小乞丐面前，他依然流着泪，有些麻木的继续给他们磕头，樊盛昭求助的看向樊盛景，希望他能开口。
樊盛景看了他一眼，朝那小乞丐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自己解决。
“小哥哥你别磕了，你先起来。”
那小乞丐茫然的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又继续磕头。
就又见樊盛昭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纸包，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几块糕点，犹豫了一下，又包好，一把放入小乞丐手里。
那孩子终于回过神，看了看樊盛昭，又看看纸包，说了一句谢谢小少爷。
小心的把纸包揣好，又开始在那磕头。樊盛昭无助的用求助的眼光，看着樊盛景，仿佛在问为什么我这样还不行？
樊盛景皱眉看着那乞丐已经有些青紫的额头。
“你要是一直这样磕，又不说话，磕到死也是白磕，我们不知道你有什么事，什么帮你？”
那小乞丐听见这话终于停了，然后抹了把脸，像总于感觉到冷了一样，抖了抖身子。
“我妹妹病了，我想去医馆请个太夫去看看。”
“你家在哪里，家里大人呢？”
“在河对面的养济院。”
“养济院里不是应该会有人管吗？什么让你自己出来？”
“没人管了，呜呜呜……我妹妹生病了，钟爷爷说如果不请太夫看看，她就会死的，我就自己跑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会跑那么远，跑到河这边来。”
“是有个老乞丐告诉我的，他让我来这边，说如果佛祖保佑，我在这边磕头，可能我妹妹还有救。”
“樊盛昭，你说什么办？”
“二哥，我…我没钱，求求你…”
樊盛景拿了银子，交代了几句，就让许六带着那孩子先去请太夫了。
樊盛景是打算过去看看情况的，但不是现在，不是他谨慎，而是这大晚上的，也不知道这事真假，也不知道养济院那里是什么情况。万一这是个套子不就惨了，好心可以，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对方是个小孩子也是一样。
第二天起来，许六就来禀报了，好吧，纯属是樊盛景想多了，没人下套。
边吃早饭，樊盛景边问。
“那些养济院不是会有朝廷专门的拨款，还会有一些富裕的人家，逢年过节会往那边义捐米粮么。”
“本来是的，可是半年前，这家养济院的院长拿着发放下来的银子消失了。人一直没找到，朝廷也没有重新发放救济银，也没有重新派人接管这家养济院。反而下了文书，直接撤销了这个养济点，拿走了这家养济院的牌子。然后里面能跑的就带着能带走的东西跑了，只留了几个跑不动的老人和十几个什么也干不了的孩子。”
“少爷，咱昨天看到的那孩子偶尔会自己出来乞讨，样子还好些，其他的……少爷您……。”
许六本来想劝自家少爷别去看了，可是想到要是再没人管，里面的人可能就只能等死了，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樊盛景无奈。
“若是没看到，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总要去看看。”
“小少爷那就别让他跟着去了。”樊盛景放下筷子，对许六说。
说曹操曹操到，门口立马冒出一个小毛头。
“二哥，我都听到了，我也要去，你别想丢下我。”
樊盛景虽然也有过心里准备，但是没想到这家养济院能破烂到连门都没有了。里面已经长了不少杂草，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还有蜘蛛网。
听许六说里面现在一共就剩四个老人和十一个小孩子了。全都瘦骨嶙峋，已经醒了的人，看过来几个不管老少，都是眼神空洞，透着好像快要腐朽的死气。地上散落着一些稻草，大屋子里面空气阴暗，还有一些刺鼻的气味。
樊盛昭拉着樊盛景的手一直在抖，樊盛景问他要不要先回去，樊盛昭又握紧了樊盛景的手，坚定摇头。角落的地上铺了几块门板和一些稻草。躺着的那些人听见几人的脚步声也毫无反应。
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看到他们进去，对着他们点点头，然后伸手摇醒了他身边的一个小孩。
“阿虎，昨天救你妹妹的好心人来了。”
昨天那个小乞丐头上缠着白布，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那个老头。
“去，好好谢谢人家。”
阿虎也是真的虎，冲过来就要跪下磕头。
“哎哎哎，可别，昨天磕的，还没好呢。”樊盛景赶忙拉住。
“我来看看情况，你妹妹好点没有。”
“她吃了药，好多了，不过公子你这药钱可能还是要浪费了。”那老头无可奈何的声音传来。
“这药用了，救了人就不算浪费，能救一时算一时。”
阿虎跑去角落，搬来了一个只有三条腿，一条腿还歪了的凳子，拿袖子擦了擦。
老头刚想开口，樊盛昭就若无其事的坐下去了。
一个大头娃娃般的小女孩也醒了，看到他们几个陌生人，紧张的躲进老头怀里。
“小豆你醒了，来张嘴。”阿虎从怀里偷摸出一块糕点，一把塞进小女孩嘴里。
然后一把拉起小女孩，扯到樊盛景跟前。一把按扒下，小女孩刚要抬起来，他又要去按小女孩的头。
惊得樊盛景差点没稳住屁股下那个两条腿的凳子。
还好老头说话了。
“阿虎，可以了，你妹妹刚好。对不起，吓到你了，这孩子有点莽撞。”
樊盛景有些腹诽，这就是傻吧。
然后他就听见一阵咕噜噜声。
“许六，去院子里煮粥。”
“别了，我们这什么都没有了……”老头有些尴尬的说。
“没事，我都知道。”
樊盛景又问了一些事，知道剩下的孩子大多数都是小女孩，因为被主动遗弃的孩子大多都是女婴。十一个孩子里面就只有两个男孩子，都是因为父母双亡才进来的
“那您……”既然想管这摊子事，就不能不问清楚。
老头掀开了他身下的稻草，樊盛景这才看到，他的右腿膝盖以下没了。
“被马车撞到的，醒来后就没了。”老头平静的说。
“那人跑了？”
“那人带我去医治了，赔了我医药费，还赔了一大笔钱给我。可是我儿子儿媳拿了银子，却觉得我是白吃饭的，扔下我就走了。”樊盛景有些无语，这都是什么事。
……
正说着呢，院中传来了阵阵米饭的香气，原本毫无反应的那些老人孩子也开始醒了。
一群大头孩子在使劲闻着空气里的米饭香气，那画面还是有些惊悚的。
“老人家你叫他们都出去洗个脸洗个手，一起喝碗粥吧，其他的，吃饱了我们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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